慢敲得胜鼓,装起太平腔,好古怪异闻!”龚敬南道:“有甚异闻古怪!以我估度,若非秃厮藏机,必定另寻售主。任君暗地张罗,难脱我二雄之手。”郑郴笑道:“好二雄嘴脸!这样的估度只当撒屁。我自前晚妻弟来家说起卖山一事早晚准拟成交,妻弟谅有根底,昨早着人送五斗米、两挑柴、四十贯钱来;与我说过,待那话儿入手加倍偿他。你说我得了这些东西,岂没有十数日过活?故此事便缓数日何妨?”葛道:“好一位撒漫的令舅,妙,妙!”龚敬南道:“四十贯钱有好一会赌哩,你还敢来上阵么?”葛道:“数败之将,望风而遁。他兀敢当锋抵阵哩!”郑郴道:“我郑爷专要砍那硬嘴强舌的好汉,便与恁杀一阵待怕怎的?”龚敬南道:“不要说嘴!来的便是汉子。”葛将手指着内室道:“只怕,只怕……咦!”三人正划得入港,只听得里面敲桌打凳,一片声骂道:“那个瘟病狂不死的狗贼,来赚这少年亡去赌?可怜我连日受饿,若不解这条子买米吃,这时候已为干鳖之鬼!好铁心胆的忘八、黑肚肠的死囚!闻得了数十贯钱便见财起意,兜他去赌,我好恨也!天呀!天呀!我死也不放这两个挂牢墙的配军!”一面骂着,捶胸跌足的哭将起来。葛、龚二人向郑郴丢了个眼色,飞奔出门去了。郑郴假去寻睡,任凭浑家秽言辱骂,向晚来依然去赌。毕竟弄去了这数十贯钱,赤手怏怏而回。夫妻两个这一场厮闹,自不必说。
  且说那华和尚见了瞿天民回寺,当夜静思:瞿老果然富足,久闻事母至孝,为亲择地决不吝价。长溪峪上南里许有一片好地,我曾见来,山势肥圆而顶平坦,是为库象。麻斗西先生常劝我谋之,以做寿蜮,后代必发财禄。我等出家人图得一身受用足矣,那管徒子徒孙的后局?若此山脱手便罢,倘在时必须如此如此而行。佛爷着力,稳获厚利。次日清早起来,舀冷水洗了脸,空肚皮去寻麻斗西。相见了,询问此山在否,麻斗西道:“这山还未曾卖去。近日价又轻减,师父若要,及早可图。”如刚道:“小僧没家计买他,今有一富翁要寻好地。”即将瞿天民母死,如此如彼细细说了。麻斗西道:“师父下顾,有何主见?”如刚道:“小僧来见先生不过为利而已。先生有甚妙策诱瞿子良来买此山,我二人于中取事,图得一场小富贵方好。”麻斗西道:“这也不难,但要个庄主才好做事。”如刚道:“要那庄主何用?”麻斗西道:“当初这地价咬钉嚼铁定要六十余金,数年来并无承受之人,价目渐渐跌下来了。目今若有四十两,稳取到手。这银两必须得一庄主出手买了,然后去见老瞿,自有妙计打合,科索厚价转卖与他。四十金原还庄主,余利对分。这是撑船就岸的生理,可惜少一庄主!”如刚笑道:“庄主就是小僧。”麻斗西道:“若得恁地时,此事成之甚易。”留定如刚早饭罢,回寺等候消息。
  麻斗西径来见那山主,斟酌定了;令人至百佛寺照会如刚,急袖了银两到山主家。当晚兑银立券,夜深散讫。路上如刚说:“斗老若会瞿公切不可提起小僧法名。但说家师文焕的名号便了。”麻斗西应诺。
  次日,麻斗西遍处寻访瞿子良亲戚,旁人指道:“留守司前张佛匠,及瞿宅儿女亲家。”麻斗西假以装贴佛像为由来见张佛匠。议定价目,拉他到酒肆中坐地,虚心相劝。张佛匠三杯落肚渐觉醺醉,麻斗西才讲出长溪峪有一片平地,敢烦吹嘘往瞿宅说合,玉成之后,必行重谢。张佛匠满口应承。二人离了酒店,一同到毗离村来。
  张佛匠先见了亲家、女婿,说了来意,次后引麻斗西相会。瞿天民迎入客厅。茶罢,麻斗西通了姓字,自夸有十分本事,又讲:“长溪峪这片平山是百佛寺僧人出卖。此山风水甚奇,子孙世发财禄。久仰高风,不以自荐为丑,敢此造府奏闻。”瞿天民道:“承斗西错爱,深感盛情。然千闻不如一见,待学生经目一观,从容请教。”麻斗西道:“老诚的确之见也。尊驾若去,小子奉陪。”瞿天民道:“更妙。”张佛匠道:“长溪峪离此不远,何不即往观之?”瞿天民暂以现成酒饭款待,同取路往长溪峪来。
  麻斗西引瞿家父子直上对面山顶,指着这平山细言风水之妙:“龙行带仓库,富足赛陶朱。你看那左右龙虎有情,前后砂水回护,岂非是贯朽粟陈之地?”瞿天民细细看了,也觉得入眼,便问道:“这山有几多开阔?卖主是百佛寺甚僧?价数几何?”麻斗西道:“此地方圆有十亩之大,树木大小共八百余株。卖主是百佛寺富僧文焕。价银三百余金。”瞿天民笑道:“地虽宽敞可用,只嫌价目太高,小弟焉有此力量!”麻斗西道:“老丈掷数百金如蛟龙去一鳞耳,何太谦如是?果嫌价之太高,待学生宛转赞襄,谅亦可减一二,临期自有权变。”瞿天民道:“暂且告别,容日酌量定了,竭诚奉进。”麻斗西道:“这山现有几处宦家图买,事不宜迟。此机一失,谋之实难。”瞿天民佯佯应诺。行至山下,麻斗西作别往东去了,瞿天民一行人往北而行。
  瞿路上道:“此山宽平开阔,不下十亩之数;山上大木,细点约有百株,其余树木参差不齐,亦有五百余株;况四围石、祭台、玄坛等项,又且齐备。若费二百余金,亦不为过。”瞿天民点头不语。一齐行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