秀即便入场。再安亦随众应试。三场已毕,各人静候榜发。德秀入场时,适染微疾,勉强进去,文字甚不慊意,场后终日闷坐。其母劝道:“你年纪尚小,今科不中,自有来科,闷他则甚?”再安文才本来去得,又遇着做过题目,写出来,父亲看了,许他必中,甚是得意。偷空去望春姐,许他中后,娶他为妾。春姐也欢喜不了。
  一夜,再安父亲梦见无数报人拥进门来,报道:“潘再安已中第二名举人。”正在欢喜,又见一人走来,将报条夺去,道:“潘再安做了亏心事,举人已让与陆秀才了。”报人纷纷而散。梦中拖住那人道:“那个陆秀才?”那人答道:“就是与你儿子同窗的陆德秀。”忽然惊醒。明日便问儿子:“你做下什么亏心事?”再安极口分辩。其父道:“若是发榜后,第二名不是陆德秀便罢,若是陆德秀,我再问你”再安默默吃惊,自忖道:“我就不中,陆德秀也未必果中。”那知开榜后,报人报到陆家,德秀果中了第二名举人。再安父亲将儿子责问,不胪吐实,遂将他锁在书房,不许出门,连春姐也不能去望一望了。
  再说德秀年才十七,中了高魁,合家欢喜,亲友皆来称贺。连乳母王妈妈也欢喜个不了,回来说与春姐知道。春姐问:“潘相公可曾中?”王妈妈答道:“不中。”春姐默然无语。那知潘再安一个举人已轻轻送在他身上去了。
  德秀中后,见主考,见房师,谢贺喜,张乐设饮,上坟祭祖,忙了两个余月,打点进京会试,择了吉日,拜别母亲,起身进京。一到京中,终日在寓读书,绝不出外闲游;会试榜发,中了进士,殿试在二甲内,点入翰林,人人称羡;凡公卿大僚有女儿的,无不要招他为婿。德秀以未奉母命,不敢轻许。其后接母到京,聘定了刘通政女儿。因女年太轻,须二年后成婚。按下不表。
  德秀散馆后授为编修。一日,有一同官,请他饮酒,席上有官妓数名,内一妓叫春娘,敬酒上来,便问:“陆老爷,可认得贱妾了?”德秀茫然不识。妓女道:“妾曾服侍者爷数月,难道老爷忘了?”众人都抚掌笑道:“陆老先生,你说足不入妓家之门,如何春娘认得你?今日与旧人相遇,不要假道学了。”德秀问道:“你果是何人?何处服侍过我?”春娘下泪道:“奴即王妈妈继女张春姐也。”德秀忙问:“何以至此?”春娘低声说道:“那年自老爷去后,有一潘相公来住,与奴私下往来。其后潘相公不中,影也不见。忽一日,有人送一封书来,说他要进京,在途等候,教奴悄悄赶去。奴一时听了,便瞒了父亲,跟了来人就行。那知书是假的,被他拐到京中,卖入娼家,流落在此。亲人永不见面。”说罢,泪落如珠。有的道:“陆年兄,你可怜念此女旧日情分,收他做一小星罢。”德秀只管摇头。春娘道:“从前妾系闺女,老爷尚且闭户不纳;况今日败残花柳,焉敢奢望得侍枕席?只求提出火坑,得见父亲,作一良人妇便好了。”说罢,泪流满面。德秀见其有深悔之意,便道:“你若果肯改悔,这还容易。你的继父母都在我身边,我叫他赎你回去便了。”春姐听了,即忙跪下叩谢。众人道:“春娘,陆老爷已许赎你身子,快快揩干眼泪,敬一杯酒。”德秀道:“如今倒要看弟面上,免他在此伺候罢。”众人道:“也说得是。”遂打发开了,再饮香醪,直至更余方散。
  德秀回去,即向母亲、乳母说知,明日即与他落了藉,院中亡八送到春娘,一面偿还他身价,一面叫他继父送归长沙。人始晓得陆翰林果是见色不乱的男子。后来春姐嫁一乡人终身。
  德秀娶了刘小姐,夫唱妇随,连生贵子,官至尚书,告了终养归家。只因德秀做了这桩阴骘,功名显达,较之潘再安图了数夜欢娱,遂至终身淹蹇,得失奚啻天渊?观此者可不急自猛省哉?
卷十 图葬地诡联秦晋 欺贫女怒触雷霆
  第一回
  由来风水本无形,堪笑机谋用力争。
  祸福若全凭地理,者天头上不青青。
  世之葬亲者,泥于吉凶祸福之说,道若寻得好地,福禄可以绵长,子孙可以久远,所以必要百计营谋,多方做诈。甚至强争偷葬,以致兴讼,未得地之好处,而家私已荡然矣。要知地理何尝不有,总凭心地为主。古人云:“阴地好,不如心地好。”是知吉凶祸福,地亦只做得一半主。盖地之于天,犹臣之于君,妻之于夫也。使吉凶祸福,地独得而主之,与天无与,是臣夺君权,妻掌夫柄,其君为庸君,其夫为懦夫,受制于强悍妇之手而莫敢谁何,国不成国,家不成家,曾是苍苍者天而如是乎?故人欲得阴地之吉,必先心地之善。心即是天,顺天者存,逆天者亡,一定之理。无如世人惑于风水,要寻块好地,把父母枯骨,博子孙富贵,而自己立心行事,全不肯循着天理。此等逆天之人,无论寻来寻去,未必能得吉壤:即幸而得之,其后必有变局,或天败其穴,或雷震其棺,以致尸骨暴露,子孙消灭,弄出希奇古怪的事来。
  宋时朱文公在浙江台州地方为推官,清廉明察,治狱平允,百姓的是非曲直,剖断明白,无一被冤者。其时,黄岩县育张、李两姓争一块葬地,讦讼累年,告到文公告下。文公于堪舆之学,素来明白。宋理宗朝为建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