劈面尽力打去。胡岩把手一格,打伤中指,大怒走出。张女虽不曾受污,心中愈思愈恨,哭了一夜。到明日,汤水不沾,思欲归去,一来行走不动,二来汪妇把住房门,无路脱身,唯有号泣欲死。
  是夜,胡岩悉召诸恶少共集汪妇房中,饮酒商量计策。胡岩道:“敬酒不吃吃罚酒,此番只得恶做了!”汪妇道:“由你,由你。”饮至二鼓,各执器械,齐到张女房内。胡岩以刃相向道:“今夜从我则活!不从,教你粉骨碎身!”张女心中已拼着一死,极口哭骂。众人道:“到此地位,还敢倔强!”胡岩大怒,便喝动手,顿时推斧交下,遍体重伤。女犹宛转不死,号叫道:“何不以刃刺我,令我速死!”胡岩道:“你要速死,送你死罢!”即以刀刺其颈,刺其肩,又刺其阴。女始气绝。
  汪妇道:“人死奈何?”胡岩道:“你道有事么?如今的官府只要多费几两银子安放,人命便问不成了。”喝令众人动手扛尸,欲以掩埋灭迹。那知死尸竟如钉在地上一般,越扛越扛不起来。众人道:“抬不动,奈何?”胡岩道:“苦着这几间房子,放起火来,连死尸一井烧却,岂不了当?”众人七手八脚,一齐放火。那知风吹火势,反烧到别处去了,女尸所在,火却不到。莫道无神却有神。此是天意使他败露。邻右人家见汪家火起,一齐拥入相救,见火在后屋,便拥入后边,那火势倒渐渐息了。回到前边,却见血淋琳一个死尸倒在屋内,满地都是鲜血。众人喊道:“这是杀了人放火的。害了他性命,还要烧灭尸迹,太没良心了!”
  此时一班凶首都避匿汪妇房内。众人纷纷嚷嚷,有通信地方的,也有报与张家知道的。张耀夫妻一闻此信,急忙跑到汪家,果见女儿杀死在血泊里头,痛哭一场。此时,汪家夫妇俱各避开,只得哭告乡邻,要与女儿当官伸冤,烦邻右共证一证。说罢,即去打点告状。但未识张耀如何告理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二回
  公道难明实可哀,致令烈妇丧泉台。
  若非小婢当厅质,何处呼天叫屈来?
  话说一班恶少躲匿汪妇房内,见尸亲已去,探头探脑,都走将出来,七张八嘴,闹做一团。汪妇对众人道:“张耀一定告状,作何算计?”胡岩道:“不妨事,只要你认在身上,婆婆打死媳妇无甚大罪。还有一计,竟说媳妇与雇工人王秀有奸,我去责骂他,他出言不逊,我失手打死的。那王秀你与他也说得明白的,只要许他银子,日后替他赎罪,他无有不肯承认。只是你的丈夫,一向有我们在此,用不着他,今日要用着他了。”便向汪客道:“明日,你往县内把这情节先自首明。”汪客道:“我从不晓得见官,你们那个替我一替罢。”众人道:“私下的事好替,当官的事不好替的。”汪妇向丈夫道:“痴汉子!保全得我,诸事替你出力,让你日日吃酒,难道不好?明日多备几壶酒,船上一路撞去,如何?”汪客听见有酒吃,便点点头道:“说不得,我只得走一遭。”胡岩又悄悄向汪妇道:“这场官司,银子是惜不得的。”汪妇道:“我的银子,久已寄顿你处,如再不彀用,床下尚有千金。只求事妥,取去使用便了。”
  胡岩归家,告知父亲胡堂。胡堂道:“王秀一边,你且先去买嘱停当,此是反手劫。还有一首先手棋子,亦须先去买嘱。你可晓得此女的外祖是何人?就是镇上金炳。其父金楷,中过进士,曾做涪州知州,今虽死了,还是乡宦人家。张耀是个没用之人,明日告状,必去请教丈人。吾意先去买嘱金炳,教他状子上面单告众人,不要把你名字写上,你便悠然事外了。”胡岩便道:“好计,好计。只是事不宜迟,父亲速去停当为妙。”当夜,胡堂即到金炳家送了一百两银子,求他开豁儿子名字。金炳黑眼乌珠见了白银子,一口应承,不必说了。
  且讲张耀哭了一场,思量告状,茫无主见,果然去到丈人家里,商量计策。金炳安慰了几句,顺手推船,救他笼统呈告,不必指出胡岩名字。张耀道:“胡岩是情首罪魁,如何不要告他?”金炳道:“打官司要看风色。胡岩这人,他父亲在衙门中,站得起的公人,不是好惹的。又闻打的时候,他到在内相劝,情尚可恕。况告了众人,他们自然供他出来,你何必先结一个有力量的冤家?”总是得了银子,舌头就是银子说话了,那里还计外孙女性命?张耀是从来没主意的,果依了丈人言语,呈子上把一个首恶胡岩轻轻放过了。汪客随亦进纸,悉照胡岩所言,因媳妇不端,被姑责治致死。县官收了两造状子,一面出票拘人,一面发委典史相验。
  要晓得前朝人命,不比当今律例,定要出印官相验,故典史亦可验尸。胡岩晓得委了典史,益发容易贿嘱,便把官吏仵作人等,一一安顿。又因牌上无名,扬扬得意,反在镇上摇摆。见者皆为不平,怕他刁恶,俱敢怒不敢言。典史到了汪家,朝外坐下。一镇人来看的,挤满两旁。及仵作动手验时,见女喉下刀孔可容二指,尚有血沫喷涌,遍件青肿,胁肋及下体,皆刀伤流血,见者无不惨然。仵作得了钱的,只报几处木伤,凡刀戳重伤,一概瞒过。众人齐声嚷道:“是仵作得了钱了!为何几处重伤隐瞒不报?”要把仵作打将起来。典史也受过贿,因见人心不服,假意责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