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到香蜡铺中买些香油来拌拌。千万饶两张草纸几根灯草来,不要便宜了他。你到当铺里要个钱去买,不要上去要,好惹奶奶说破费。”那童禄就拿着那盛豆腐的碗走。童自大道:“客在这里,就拿着碗跑,成个甚么规矩?拿个别的家伙买了来。”童禄道:“拿个家伙去买,倒沾掉了一半,还当是我落了半个钱去的样子呢。放在这里头还见眼些。”童自大连连点头,道:“好好。倒也是当家心。”童禄去了,童自大对邬合道:“兄每日在宦公子处,自然吃的是大酒大肉,我每日家常吃饭只是一品盐豆,隔着三五日买块豆腐拌拌。今因兄在此,奶奶替我做人,不但有豆腐,又且有腌鱼。这鱼是她留着自己受用的,我每常摸还不敢摸她的呢。”邬合道:“贤慧的奶奶,支人待客真是难得。古人食不兼味,豆腐一味就尽够了,何必要鱼?老爷这就算太过费了。过日子的人家当省俭为妙。”童自大道:“兄可谓知心之言。然而待客不可不丰。”
  说话间,童禄买了油来,拌了豆腐,每人吃了一碗多些茶泡饭,那几块鱼邬合也没敢动他的,他也不让。吃毕,吩咐童禄道:“剩的豆腐赏你吃了罢。把这碗鱼同这两张纸灯草送与奶奶去。鱼是有块数的,要交明白了。”那童禄骨都着嘴,鼻子孔里笑着收了去了。邬合道:“明日早间老爷可到宦老爷处一拜,晚生在彼拱候。”立起身来。童自大道:“我明日去是走还是坐轿?”邬合道:“自然是坐轿才成体统。”童自大道:“他家若没有轿马封儿,岂不白折了轿钱?”邬合道:“适才所说的话还无片时,老爷倒忘了。”童自大道:“我因算现的,故此忘了赊了那一宗了。千万留神,凡事我要占些便宜才便利,若同他们一样行就做不来了。”邬合道:“知道知道。”才要走,他一把拉着,说:“我明日是吃了饭去,是不吃饭去?”邬合道:“他那里自然有酒饭,家中不必用罢。”遂别而去。此时天色已暮,想道:“此时不能往宦府去了,况且家中无人。今且回家,明日早些去罢。”回家不题。
  却说那宦萼,那日早间捱了两棒棰,跑出来同邬合饮了一日。晚间只得进去,被侯氏又骂了一场,不敢出一声。睡了一夜,次早又躲了出来,等邬合回信。午后还不见他来,仍叫宦鹰道:“你可到老印家去看他可在家,叫了他来。”宦鹰去了,一会来禀道:“邬相公家锁着门,不知往哪里去了。”宦萼等至晚尚不见到,遂大怒道:“这厮可恶,敢欺诳我。”因吩咐家人道:“明日老邬若来,着实打一顿。撵了他去,再不许他上门。”众人答应了一声。原来宦家这些鹰犬都是与邬合相厚的,次日见他来了,因对他道:“昨日老爷见你不来,恼得了不得。吩咐说等你来时,叫我们打你一顿,还要撵你呢。”邬合听了,吃了一大惊。因连连作揖,道:“烦诸兄想一妙计,为弟挽回一二,容图后报。”内中一个叫宦计道:“他呆公子狗头性儿,过了一夜想已忘记了。我替你进去回一回看。”走了进去,只见宦萼正在“不足堂“上独坐。你道何为不足堂?他取王安石“天道不足畏,人言不足恤,祖宗之法不足守”的意思,故匾题此名。那宦萼高高坐在上面,还有许多不足的模样。宦计上前禀道:“今早邬相公来的,小的们因老爷昨日吩咐,着实打了他一顿,要撵他回去。他定死不肯,说恐老爷恼他就当不起,跪在门口要求宽恕。”宦萼笑道:“打了就罢,又还恼他做甚么?着他进来。”那宦计出到门首,对邬合道:“恭喜,老爷请你呢。”
  邬合听见,如鬼门关放赦一般,忙忙走到厅上,跪下道:“晚生负不可赦之罪,竟蒙原宥,实出望外,特此叩谢。”宦萼叫人扶起他来,说道:“我不过一时之高兴耳,已不怪罪你,你可坐了。”邬合方敢坐下。宦萼道:“昨日因你不来,我故此动怒。今日你来了,我的怒都赶到东洋大海不知往哪里去了。还恼什么?你昨日往哪里去来?”他打了个哈哈,笑了两声,道:“难道你又有个老婆不见了去寻么?我虽不恼你,也要罚你个失信。”叫小厮取一盘粮果来。顷刻,一个家人拿了一银盘天茄、门冬、橘饼、青梅之类,送到跟前。宦萼笑向邬合道:“罚你吃。”你道这是何故?原来宦萼生平不吃这甜物,一尝着便恶心呕吐,他以为人人皆然。邬合知他有这毛病,假意哀求道:“既蒙大老爷宽恩饶恕了,这东西晚生如何吃得?”宦萼笑道:“那顾你不得,定要你吃。”邬合大早空心走了来,正有些肚饿,故做艰难之态,一面吃着,一面说道:“晚生蒙罚,不敢不领。有茶求一碗,不然这甜味就腻死了。”宦萼吩咐倒了碗茶给他,邬合就着吃了有一半。那东西甜得实在有些吃不得了,便说道:“晚生实实的下不去了,求天恩饶了罢。”又假做恶心,背过脸去呕了几声。宦萼大笑道:“够他受的了,饶了他罢。”叫小厮们收了下去。然后问他道:“你前日说往贾、童两家去,你昨日可曾去么?”
  邬合道:“奉老大爷钧旨,晚生若不曾去,就该万死了。昨日清早小人刚要出门,前日蒙老爷天恩,对县中说了,差了几名捕快到晚生家下来问详细。晚生同他们说了一会话,方才去了。晚生随就到贾老爷那边的,因那求诗字的求文稿的络绎不绝,等他打发完了,才得说话。晚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