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,大约十块二十块是必有的。”三人道:“难道一个皇帝才值十块二十块么?”脓包冷笑道:“你们还说这些呢,前儿住在火神庙的乞儿阿三,不是也由我介绍签了个名儿,他那里得过一块整钱,不过十个铜子罢了。”说时三人齐声大笑起来。这一阵笑,话便隔断了,一时唱戏的乱唱,猜拳的乱猜,虽只四个人,却闹得盘翻碗倒。
  丁卯回头含笑向头陀竖起个大拇指道:“一个财政部茶房委员已阔到这样。你是个内务部司长齐东野所委的,着实不可一世哩。”头陀正含着一口酒在嘴里,听他说着这句话,不觉笑得将酒直喷出来道:“呸,你仔细着我来运动你哩。”丁卯叹道:“你原不是这样的人。只我想登极践祚是何等事,那些大人先生竟掩耳盗铃,胡拉乱搅到这般地步,不禁要替二十四朝太祖、太宗痛哭哩!”说时天已黑了长久,丁卯还有别的约,知道头陀到团云阁去也是时候了,便饭也没吃,大家走了。
  单说丁卯别了头陀,走到这个地方。那地方门口挂了个门灯,却没点着,他是出进惯的,一直走了进去。到了书房外边,有个清俊小厮迎将上来。丁卯忙向他摇手,自己从窗棂中偷瞧着那书房中的人,正是昨晚戏园里的那位白首少年。只见他才将雪花粉向一张寿纹百皱的面上敷好,穿了件一字襟红钮扣的马甲,小袖窄襟长袍。自向镜中端详了一回,笑嘻嘻的从书案抽屉中检出张泥金扇面来,向灯下读着。丁卯不觉一笑,打帘子进去道:“老伯好呀?没到一天,就把这蝇头楷写起来了。”
  那白首少年举起头来,见是丁卯,忙将扇面递过来道:“你好。说着凑夜便来的,实把我等急了,要自己送去哩。”丁卯笑着不语,只将扇面展开看时,见齐齐整整密如蝇头的写着一首长歌道:既幸非毛惜惜,又幸非邵飞飞,美人不畏将军威。
  既免作陈圆圆,又免作关盼盼,美人肯附尚书传。既耻为苏小小,又耻为李师师,美人岂愿天子知。既懒嫁赵闲闲。又懒嫁王保保,美人甘作女伶好。女伶者谁刘喜奎,或言沦州或南皮。似把喜神呼小字,宜为奎宿作旁妻。女伶三绝声艺色,声艺易得色难得。小菊芬艺真无双,小香水歌真第一。孙一清与王克琴,色佳便入侯门深。亡国久无杨翠喜,破家空有李红林。
  (破余家也)金玉兰与彩喜凤,色逊艺佳堪伯仲。小荣福与金月梅,色衰时过谁推重。津门近岁品群芳,独有喜奎称擅常岂但名声超菊部,直推颜色比花王。
  人言十九二十矣,我谓十七十八耳。碧玉何曾似小家,姑射居然真处子。多少王孙枉坠鞭,登台才得望婵娟。
  哀梨并剪歌喉脆,荆玉隋珠色相圆。倘生天宝唐宫苑,娇过念奴定无算。差伴诸郎二十五,多费八姨三百万。
  牙旗玉帐镇临淮,选色征歌十二钗。更慕绿珠筑金谷,曾拈红线到桐台。任他痛哭还长跪,那要英雄作夫婿。
  美妇空思阴丽华,佳人岂属沙叱利。还君明珠泪双垂,枉是相逢未嫁时,才知世上奇男子,不及民间好女儿。
  都人初见夸容态,座比叫天更多卖。几压兰芳与蕙芳,休论白菜与菠菜。谁说梅郎是雅音,若论貌可配南金。
  日停骢马陆公子,愿解貂裘夏翰林。翰林怪我多奇遇,亲见星眸向西注。认得狂奴喝采声,博来天女横波顾。
  公道慈心爱大士,任人饱看舞台仙。莫言无与苍生事,我已多添寿十年。
  上款写着“恭呈玉芙仙子妆次”,下款写着“寿阳叶笑庵沐手谨撰书”。不觉暗暗好笑。那位笑庵先生却赶着问:“写得还过得去么?”又道:“你把这扇面送去时,千万说叶某是当今第一才子,平日不轻容易替人写字的,写小楷是越没有的事。这次见了玉芙,不知怎样直从脑门上佩服到脚跟下,才破例出此呢。丁卯你赶快送去,我们在园子里碰头罢!不然怕赶不及他在家了。”正说着,忽听得门内嘤咛一声,叶笑庵便矮了半截。真是:灯前初试调莺手,帘外惊闻叱燕声。










  第三回禁风狂兰闺定清课
  探秘密瓜子寓痴情
  却说叶笑庵正与丁卯说着话,教他送扇面给刘玉芙去。那知帘外有个丫头笑着推帘进来,见有客人在屋里,便不敢多说,立在一边。笑庵问:“做什么?”丫头吞吞吐吐的笑道:“姨娘问大人的字写完了没有呢?”丁卯意是这扇面上的字,想叶笑庵现在竟大建乾纲,把赠女戏子的诗都在闺中明白宣布了。
  那知笑庵听了丫头的话,嗫嚅道:“今天客来多了,竟没有写,明天补着罢!”那丫头欲说不说的出去了。笑庵暗暗捏了把汗,想:“好险啊!亏他没听见扇面的事,不然这事又闹大哩。”
  原来笑庵在广东罢官过沪时候,清(轻)狂裘马,名遍北里,曾费六千金娶了个妓女名雪雁的。这雪雁原也识得几个字,一经名士帮忙,便居然算娴习翰墨。自娶了回来后,因他原姓是薛,便上上下下的唤做薛姨。六十岁老人得了这盛年宠妾,自然越发爱怜,薛姨见他头发也白了,还在外边装着少年胡行乱走,便下了一番苦工,定出一条规则来。起初要他每日替自己上书一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