鸳鹭能鹅鹤,猿猱尽虎囗。
  何谋能报国,只是吸民脂。
  维时有个罢闲参将,姓方,名法坤,祖籍徵州,夤缘了一个营兵游击,领了一枝南兵,带了个儿子方隅,又有几个家丁方勤、方勇、方忠、方兴、方刚等,总是嚼着国家,做他的仆从。一路出了山海关,因各镇尚未齐,着他暂住辽阳城外。当日国家物力全盛,粮饷充足。大凡行军积弊,名曰一千,实只八百,上下通同。就是官来查核,也只循前条旧例。将官个个有财物,兵丁个个有银两。且又加上沿途的赏犒,撞着辽东地面,野餐繁多,食物不贵,那些兵丁手中极其充裕。又不行军对敌,所以大家没事。将官与将官嫖赌吃酒,军士与军士嫖赌吃酒,在在皆然,不但方游击一枝兵如此也。
  中原黎庶悲敲朴,绝塞囗貅正啸歌。
  这家丁之内,惟有方兴的年纪小,好只有二十二三。年少的人,见了众人嫖,也不免动心。他却道也有些算计,想道:“如今辽阳嫖人的极多,就是似鬼的娼妓,也都长了价钱来了。况且一去看时,同伙吹木屑的又甚多,东道又盛。辽阳女人,倒也相应,不若我讨上一个,目前虽多费几两银子,后来却不要日逐拿出钱来。况且又得他炊煮饭食,缝补衣衫,照管行李。”想来想去,动了一个娶老小的念头了。常日在一个佟老实冷酒店里打独坐吃,闲话中与佟老实婆子说起娶老小的事来,这婆子接口道:“长官,果然你一心要寻个人儿么?我有一个姑夫,姓曲,他少年的时候,极会些武艺,极是有名的人。如今也老了,他有个女儿唤做云仙,也生得几分颜色,年纪才十八岁了。他要招人,他家事也好过,也有一个儿子,已娶媳妇,他是养得你起的,不必要你养活。长官,你果然要娶,我做替你说这事,没有不成的。只是事成之后,不要忘记了我这门子穷亲戚。”方兴回道:“若得成了这亲事,你便是我的妗母,我便是你的外甥女婿了。我定然尽心来孝敬你这舅婆。”两个说着笑了一回,散去。
  这方兴也只当作个闲磕牙,解些愁闷,不料想这婆子果然用心说去。
  全凭三寸舌,结就百年姻。
  去时,值老曲不在家中,先与曲大嫂相见,道:“姑娘年纪大了,到如今不曾有亲。我着实的留心细访,没有个可意的。昨日有浙江方总兵一个亲用的人,年纪也只好有二十岁,人品生得极齐整。方爷也极信用他,他说的就是,所以极有囗钱,身边的银子也落落动。我想他日后,方爷与他毕竟做些功劳,那一条金带,便是稳稳的了。今现在这里亲自寻亲,间壁祖家、黑家,都肯把女儿嫁他。我给他两家子破了,说穷得紧,女儿又生得丑陋,特来给我外甥女说。两下里年貌相当,若是不出家出征,自在这里了。若是出征,他去了,身边这一块,定然落在你家里。”曲大嫂听了,早已动火,有二分愿意。
  正然说话间,老曲走来,曲大嫂便道:“姑婆今日特来与姑娘作媒。”老曲道:“好!好!”叫女儿道:“云仙,来陪姑婆。”他自上外边去,打了几斤茹茹烧,切了几片驴肉、羊肉,一齐在地上坐了。那时儿子曲从规也回来,佟婆又将从前说的亲事,又对他说。说到人品齐整,曲从规便插口道:“这说的不是那五短身材,白团脸儿,不曾有须的那后生么?半月以前,我来看姑娘的时候,见他戴着京帽,穿着玄囗箭衣,快鞋简银囗带,独自一人在你家吃酒,见你叫他方爷,想必是这人了。这人也其实人物尽看得过。”佟婆道:“自古说囗媒,若看不过,我自然也不来说了。难道与你妹子,不是郎才女貌,天生一对好夫妻么?他这一顶纱帽,将来自是不少的。我看你妹子生来的像貌,确乎是个奶奶。”老曲道:“他原是南人,他要南去,可怎么样?”佟婆道:“他又不是方参将的亲生儿子。他征东回来,要在这里住,成家的了。”曲大嫂心里却也要成就这头亲事,忙接口说道:“受恩深处便为家。我一家子待的他极好,姑娘又与他也过得恩爱,他自然也不想回去了。”老曲说了这一段话,就把眼儿去偷瞧女儿。见女儿只把手去撩发,半天一句也不言语。老曲心里想他女儿定然意下亦肯了。佟婆又道:“千里姻缘一线牵,我说的不差。”老曲便点头允,一伙子人吃了酒都散讫。
  凭将月下老,绾定足间绳。
  佟婆回去,到了店中,巴明不晓,早早的起来,也等不得方兴来,一连稍了几个信去叫他。恰恰的遇着他正值方参将差他出去送礼,又不得闲。隔了两日方回来,走到店中,佟婆迎着道:“好人!我为你费尽了多少心机,费尽了多少唇舌,你却到羊儿马儿,你不要蹉过了这个喜神。”方兴道:“其实是不是闲在家,所以没来。但凭你主张罢,只要个人儿略像样些,会得炊煮针线才好。”佟婆道:“一表人材,百能百会,只管放心。要是娶了的时候,管叫你一脚跌在蜜缸里,快活到底。”方兴听了,满心欢喜,就从身边取出五七钱银子,买些酒肴,在他家佟婆起媒。不上三五日间,一撮一成,用不过二三十两,早已成就这段亲事了。两下里择了一个吉日良辰,拜堂成亲。彼此偷晴观看。这方兴看那云仙:髻绾乌云,脸痕薄带阴山雪。黛飘柳叶,眼溜秋波洌。袅袅腰身,不勾些儿捻。初生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