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同了那寡妇到这儿来逛逛,好不有趣。那华艮心倒很和气的一个人,和兄弟谈谈却还投机。兄弟想弄他几个钱出来,楚翁有何妙法?”牛楚公听了,把灰色的胡须捋了几捋道:“嗄!这个华艮心,有这么的一笔钱在手里吗?但须得想一条绝妙的道儿,一古脑弄出来,才算有本事。”说着又摸拟了一回道:“那寡妇你老哥见过没有?”扁人道:“见过见过,并且也欢喜和兄弟谈心。”牛楚公白着眼道:“嗬、嗬!如此想还容易。这样吧,明儿我到你那里来,可以介绍我和他俩见一见吗?”扁人道:“这个弄起来看。”楚公道:“那末明儿准饭后一点钟撞撞看,一趟不成功,那末两趟。两趟不成功,那末三趟四趟五趟六趟。若要功夫深,铁尺磨成绣花针。有志者事竟成。怕什么,只要不算功夫,不算日子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。”(倒是一个志士)扁人道:“一点钟来,包会不到。他俩都是抽大烟,要抽到天亮哩。大约上火的时际,坎坎起身。顶早须得十一、二点钟,方得精神充足,高兴谈天呢。”牛楚公皱眉道:“我这么一把年纪了,熬不得夜深,最迟不过九点钟要回公馆了的,这个怎处呢?若是没见过他们一面,到底隔膜,定不得妙计。”
  正在踌躇不决,扁人道:“兄弟有个计较在这儿,如今药房里有的叫什么『补血丸』,据说很有效验的。去买上一包,吃了再呼点鸦片烟,提起了精神,抵桩熬个全夜,看这计较还使得吗?”楚公笑道:“看那银子倒还成个数儿,做我老头子不着,试试看也好。”(哀哉老牛他日事败利则归人罪则归己)扁人拿出镀金时计来一看道;“这才七点钟,药房还没收市。我去先端正了『补血』、『鸦片烟』这两种要物,今儿就试试看。”楚公道:“不错,这才是办大事,创大业的作为。若是一味因循,就不是做事体的人了。”(此却至言,普天下同胞都宜记着)于是马扁人匆匆出了那婊子的门,先到一家什么药房去,花两块洋钱买了一大包补血丸,回到商务旅馆。叫茶房去挑了一块洋钱顶上的陈大土烟膏,烟具却现成着,马扁人原也抽几口的。看看还只得八点钟哩,走到华艮心那边听听,却在吃面。两个人合吃一碗,为因起身不多时,胃口还不曾开,须得略略的点了点饥,呼上两三钱大烟,那末吃饭也不过甚么多吃得下。一到了三点钟后,那是渴龙饿虎的一般,别的不要说,就是白炖猪蹄,两个人可以吃三个,这是抽大烟的普通现象。
  休去说他,且说马扁人暇着无事,便打开烟具,抽几口烟。正抽得两三口,茶房送上一张请客票来,却是牛楚公请到福和园去听戏。忙说:“马上就去,马上就去。”忙忙的又抽了三五口烟,穿了褂子,招呼茶房锁了房门,走到楼梯边,恰好遇着华艮心,披了一件长袍、着鞋,神气不清似的在那里做什么。扁人忙陪笑道:“艮翁刚升帐吗?”艮心道:“今儿还早,起来了好一回。原想听戏去的,看看等到舒齐了,只怕又来不及了。扁翁出去吗?”扁人道:“兄弟却听戏去。牛大人请的,艮翁有兴一答儿去如何?”艮心道:“内人还没梳头哩,扁翁先请罢,我们是十有八九要明儿的了。”(等到梳头已毕戏也毕了)扁人道:“那末停儿谈天罢。”艮心道:“请,请,请罢!”于是别过,直到十二点钟之后,一点钟将近,牛马二人一块回到栈房。茶房连忙开锁、点灯、冲茶,马扁人把烟灯点了,楚公道:“这补血丸果然有灵验,你方才在戏园里就叫我吃三丸,到这儿还觉精神充足,一点儿不觉疲倦。”扁人道:“呼几口大烟,还要好哩。”于是一齐躺下,马扁人烧起烟来。
  牛楚公道:“华某人在几号里住呢?”扁人道:“这里是十二号。艮心住的是九号,就在对面。”牛楚公又立起走到房门口去望望,贴对面却是七号。楚公便想道:还在那尽头哩,且悄悄的踱过去,只见房门关着,门缝中灯光射出,非常明亮。大约是水月电灯才有这么的光彩,侧耳一听,只听“嗖溜溜,嗖溜溜”的响声。明知是抽大烟哩,又听那女的声浪,微微的哦道:“人前休说生平话,只为生平太不平。”哦了一遍,又是一遍。那嗖溜溜的声音住了,可知一口烟吸完了。那男的说道:“咳,老三的笔墨纯乎性灵,至于见识阅历,也加人等。不过性情古怪点点,弄到现在个样子,真真不平呢,连我也替他抱不平。记得他正月三十闻雷有感,结句是:『天亦怜侬真恨者,声声故作不平鸣。』你想他措词炼句,不与人同,光景是穷而后工了。”那女的道:“这却不然,他的同你却两样的,不是专在小巧上做工夫的,这种句子在我们却常时念念。在他倒不在心上呢,只怕忘也忘记了。究竟是堂皇壮丽的,是他的正经学问。我想老三这人,不过目下吃亏些,久久必定发达呢。须知发的忒早了,到半中间不得不让他委屈几时,不然一顺风得意下去,那知世上风波,人心险诈呢?所谓天欲降大任于是人,必先苦其心志、劳其筋骨、饿其体肤、空乏其身。你看是不是?”那男的又道:“老三处到这种家庭,真真乏味。这倒还是小事情,我却替他很担忧,大凡女掌男权的人家,没有兴旺的,到底要覆灭了才罢,大比小比一个道理的。譬如:国家将亡,必定是女权重了,便有太监拿权。翻完一部二十四史,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