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寻常要多三、四倍。那里做得到呢。”众人想想,却又不错。这事其实作怪,现在一顿买去八千件,银子三万二千是真的。只见对面炕上一个人在那里冷笑。二夫一看,不是同行朋友,却是“上海日报馆”改本地新闻的金先生。便道:“金先生是聪明人。做到主笔的,必定有特别的见识。倒详详这市面看。”金先生笑道:“『古吉鲁轮』触礁的。电报,不是今天各报都有的?”二夫道:“那是知道的。但是『古吉鲁』并不是专运墨其的,不过带装着一千多件,与市面上九牛一毛,毫不干涉。”金先生又冷笑一声道:“你知道周三是甚等样人嗄?”众人一想,恍然大悟,于是打伙儿应有尽有,只等周三到,一起卖给他。
  恰正周三已到,拿出崇茂庄即期票五七张,合成三万二千两之数,交易已定。众人公举王二夫做代表和周三交易。周三心里已想过:这事情做得拙了。在少鹤终算丢了三万多银子,然而究竟不是一文不值的,哪怕折到天尽头去,两万银子到底收得回来。不过一万多点银子---,他也不要紧,我就不过摸了二千还不到的银子,就做断了这条路,不大合算。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。便道:“一古脑儿,究竟还有多少?”二夫道:“尽在于此四千七百件。这点点通市面十有八九了。”周三点了点头道:“怎地这般少?上海市面端的不兴了。我想至不可少终有三万件,才可以销差,如今一半都不到,怎好呢?”二夫听他自言自语,又是到死也懂不来的事。只见他又道:“我拜托你通市面,收一收看。有大票儿的,最好,省得一趟一趟的零碎做。今儿什么时候了?打票子是来不及了。明儿一起算罢。不过这四千七百件,明儿短了一件,我不答应的!”又三十六张货单,腾来倒去,翻了一阵,交给二夫道:“你去敲敲着实,不要到明儿多一句话。”二夫沉吟了一会儿,悄悄的对周三说道:“你肯加五钱银子二件,通在我身上,包管四千七百件,一件不短。”周三大为欢喜,一口应承。二夫便去和众人只说老价钱,银子明儿付清,货单存在我处。如若不信,就把我的银子算给你们。为因周老三忒利害,倘使明儿短了一件,要罚我一千银子呢。众人都道:“笑话了。我们还信不过你王二翁吗?”说罢一蜂都散了。二夫也着实欢喜---不道又是二千几百两银子外快。便回复周三道:“敲着实了。一定明儿。向我一人说话就是了。”周三道:“你须叫个人出来保一保,(奇)若是短了一件,怎样说话?我和你说一句知己话:你们都在梦里,包不住明儿还有比我更大的胃口,更肯出重价的人出来呢?所以我的心都急碎了。你们做做买卖,巴不得多赚一个是一个。我终不放心,只怕明儿等得我到来,四百七十件都没了。并且我打不得早起,到得又迟。”王二夫吃周三说得六神无主,便道:“货单你先拿去,终好了。”周三笑道:“无此情理。别和我说出外教话来。”二夫又道:“那末一张万三千的存在你做保证,就是了。”周三道:“也好。待我写张收条给你。”二夫道:“你出了收条,明明要我证据了。”周三笑道:“随你大才的便。”二夫道:“我也彼此信得过你。也不用出收条,我也不写证据了。”说罢,把三千张的那张庄票向烟盘里一放,拱手自去。
  周三便收好了,慌忙来到“海南春大菜馆”,寻到六号房间,只见杜筱岑一个儿拿着一本洋版小本子出神的瞧着。周三忙招呼道:“筱翁,只怕等的不耐烦哩?”筱岑忙放了那本书,笑道:“还好,还好。也来的不久。”周三瞧那本书,原是一本光绪二十九年癸卯科《江南乡试闱墨》。(好笑)便道:“筱翁,真是实心办事,一无假借的了。若是现今我们中国的大小官员,农、工、商、学界诸多人,也像筱翁这么实心实力,志在必成的办起来,还怕不振兴吗?”筱岑道:“不瞒三阿哥说,我也不过在这么样的事务,自己信得过自己,不作兴放一点儿松。---若说除了这么样的事务呢,唯有抽大烟是认真不过的。譬如约朋友,约烟馆里,或是哪里有大烟奉客的,只作兴比约着的时间早两个钟头已到了。不作兴迟了一分钟方才到来。若是丢过了『烟花』两字,约个去处,譬如原约的礼拜日一点钟,最快礼拜二的一点钟到来。还算着实不脱约。倘使懒待些儿,去年约的,今儿还没曾赴约哩。”(形容绝倒,虽无其事,却有是意。目下烟禁,虽不甚力,尚不曾罢休。然而烟禁的结果是否完全,吾不敢说。)周三笑道:“那是言之过甚哩。”
  闲话休题,且把请客票来写。筱岑道:“我想索性去请田家姊妹花来,你看好吗?”周三瞧了一瞧时计道:“七点还欠五分,不过跳加官罢哩。她们俩个顶早要十点后上台哩。去请请看,作兴月峰倒肯来的。我代你写。”筱岑忙道:“使不得!须得我自己写,笔气不落俗套。可知生意人的字和念书人的字截然不同,显而易见的很。我并非乱道,别的假充斯文,原来全本滑头。唯有几个书法,休说借一名举人做门面,倒委曲了。其实鼎甲都有意思,我的笔姿纯乎『天公先生』的一路。我写字落了『天公先生』的名款。好叫『天公先生』自己也认不真。”周三连忙把笔放下。筱岑便磨得墨浓、蘸得笔饱,一挥而就。写的是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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