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着僧道,不知数千百人。山下有紫金钟一座,径阔三寸,人拿小槌子将钟打一下,那山上万余僧人,都能俯首至地,做出膜拜的形状来。当众僧人膜拜的时候,又有微微的一阵诵经唱佛号的声儿,从钟里发出来。肃宗皇帝宫中原有一柄九光扇,映着灯光日光,便发出九色光彩来,每年四月初八浴佛之期,肃宗皇帝亲率僧徒,数千人入内道场,绕着万佛山礼佛。把九光扇插在山顶上,顿时发出九道奇光来,照耀得满室灿烂,便称为佛光。引动得京师地方的百姓,扶老携幼的,都来看佛光。肃宗皇帝又在不空和尚处学得打坐,他在宫中,收拾起一间净室,每日在屋子里盘腿静坐。
  这一天,心中忽然想起那李辅国是朝廷中第一奸臣,只因有张皇后从中包庇着,肃宗看在夫妻份上,也在心中隐忍住;但肃宗每想起李辅国那种骄横跋扈的行为,也是一肚子的气愤。如今静悄悄一个人静坐着,不觉矇眬睡去;梦见高力士领着数百骑兵,各各手中拿着长戟追赶李辅国。李辅国拍马在前面逃去,高力士看看追上,便一戟掷去,正刺中李辅国的头颅,那血和水一般地淌下来。那一队骑兵,见李辅国已被杀,便人人欢呼,向北而去。肃宗见了,十分诧异,忙打发内侍上去问高力士:“为何杀李辅国?”那高力士答辞:“是奉太上皇之命!”正疑惑的时候,忽然醒来。内侍进来报说:“李辅国求见。”这李辅国,原是在宫中出入惯的,当时便至净室中朝见肃宗。李辅国奏称:“如今春事正盛,三代后妃,皆亲蚕桑之事;今张娘娘德被六宫,正可行亲蚕之礼。”肃宗因体弱畏缩,不愿和李辅国多说话,便也答应了他。
  这个李辅国得了皇帝圣旨,便大弄起来,在光顺门搭起高大的彩楼,沿路锦帐宫灯,直到御花园中,十分繁盛。到了亲蚕之期,所有文武官员的命妇,齐集在光顺门迎接圣驾。只听得三声静鞭响,那队队宫卫拥护着龙舆凤辇,到光顺门来。一班命妇都上前去朝见过了,跟着皇后的凤辇,走到御花园中。
  只见一片桑林,翠叶如盖;中间搭起一座高台,一时鼓乐齐奏,赞礼官宣读文书。皇后盛服上台,祭过天地,拜过蚕神;便有丞相李揆的夫人捧过蚕筐来。皇后手执桑枝向筐中一抛,算是亲蚕了。接着一阵笙歌,皇后下台来,在迎晖殿中,赐夫人们领宴,文武大臣都在西偏殿领宴。饮酒中间,便由李辅国领头儿,上皇帝尊号,又上皇后尊号,称为翊圣皇后。这原是皇后私地里嘱咐李辅国上自己尊号,原来唐室里的故事:皇太后和皇后上尊号的,每加一字,便每月加俸十万两。张皇后是十分贪财的,便嘱咐李辅国上自己的尊字;一来可以夸耀六宫,二来也是欲多得钱财的意思。谁知肃宗皇帝看了这本奏章,适值丞相李揆进宫来,肃宗问李揆:“张皇后可加尊号否?”李揆再三谏劝说:“皇后未有盛德,前吴皇后未上尊号,张皇后岂可独上尊号?”肃宗听了李丞相的一番话,便把李辅国的奏章搁了起来,不提上皇后尊号之事。过了几天,张皇后见皇帝尚无动静,便忍不住去面问皇帝。肃宗是一个最没有担当的人,见皇后来责问他,他便向李丞相身上一推。张皇后是一个刚愎的女子,听了皇帝的话,如何肯依,当时大怒,便和肃宗大吵大闹起来。足足闹了一夜,帝后二人都不得安睡,到最后还是肃宗皇帝答应她明日下旨上皇后尊号,才罢。
  皇帝一夜不得安眠,第二天便睡了足足一日,起来时已日落西山,早已过午朝时候,也不及下谕了。谁知到第二夜,那天上忽然月蚀;正是月望的时期,那满满一轮明月,遮没得黯淡无光。满院子漆黑,六宫中顿时惊慌起来。这月蚀,原来是皇后的责任;必是皇后有缺德,才使上天垂象。月蚀以后,皇后必得奇祸。张皇后看了,也不觉慌张起来;在宫中率领六宫妃嫔,排设香案,跪拜求天。直忙了大半夜,那月轮才慢慢地吐出光来。第二天,张皇后上一本表章,自己认罪。这一闹,把个皇后上尊号的事打消了。但从此张皇后便把个李丞相恨入骨髓,蓄意要谋害他。便有李揆的心腹,报与李丞相知道。李丞相便当夜邀了一班心腹同僚,计议皇后的事。众人的意思,都说张皇后弄权,都依着李辅国为爪牙。如今欲防止皇后的谋害,非先去说动李辅国,劝他脱离皇后不可。皇后失了李辅国,便如拔去爪牙,无能为力。在座几位官员,听了这个话,便说:“计原是一条好计,只是那李辅国是当朝的一个大奸臣,他与张皇后同流合污,为日已久,怕不肯轻易同我等联合。”李揆便说道:“我只须以正理去劝服李辅国,又以利害晓之,便不虑他不归我等也。”
  过了几天,李揆果然折简邀请李辅国到府中来,大开筵宴,又邀请百僚作陪。这一席酒,却备得十分丰盛,又备下女乐,在当筵歌舞着。从来说的,酒落欢肠,李辅国一欢喜,那酒便不觉喝得多了,直至夜半,酒罢歌歇,李揆便把李辅国邀到书斋中去清谈。这时左右无人,只有李辅国和李揆二人,面面相对。李揆便说道:“大将军功高望重,位极人臣,下官不胜钦敬!”这李辅国生平最爱别人给他戴高帽子,三句好话一说,乐得他手舞足蹈。何况这位李丞相素称刚直,平日李辅国见了他,还要畏惧三分;今日居然当面奉承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