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发显得面庞圆润,眉样入时。李謩把这姑娘,从下打量到上,心中不觉暗暗的动了怜惜。听她唱完曲子,便拍着桌儿,赞叹道:“好哀艳的词儿!”那半老妇人,向众酒客一个一个道过万福,说:“可怜见,俺娘儿孤苦零丁,请诸位客官破费几文钱钞。”谁知向各酒客哀求过来,竟没有一个肯给钱钞的。那妇人愁眉泪眼地走在李謩跟前,李謩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把散银来,估量有三两左右;那妇人千欢万喜地收了银子,又唤女儿过来道过万福。李謩命她母女二人坐下,动问何处人氏?那妇人回说梁氏,女儿紫云,原是京师士人的妻小,只因安禄山造反,丈夫带了妻儿逃难出来,到了成都,身染重病,死在客店中。所带旅费,都作了医药棺殓之用。如今听说京师已定,俺娘儿二人,飘流在外,终不是事;离家千里,欲回家去,又无盘川,幸得近日成都地方,流行得这上皇哭妃的曲子,俺女儿拿它谱在琵琶上,一路卖唱而来。那李謩听了这妇人的生世,便愈觉可怜,不觉动了侠义之念。当时对那妇人说道:“女孩儿家廉耻为重,好好士人的妻女,便不应当在外抛头露面卖唱为生。如今恰巧小生也是要到京师去的,你母女二人的盘川,都有小生照顾。紫云小姐,从此可不须卖唱了。”这几句话,说得她母女二人,真是感恩知已。当下那妇人急急趴在地下拜谢着,便是那紫云小姐,也抱着琵琶,遮住半边粉脸儿,露出一只眼睛,暗暗地向李謩递过眼光去,表露着无限感谢的神色。李謩给了酒钱和看袜钱,站起身来,带着她母女二人,离了酒店,向长安大路走去。
  如今再说这上皇哭妃的曲子,原是成都地方一个词人编制出来的;一时因为他词句儿哀艳,便大家小户地传授着唱着。
  那玄宗太上皇,在成都行宫旁,为杨贵妃建造一座庙宇;又传高手匠人,用檀香木雕成贵妃的生像。这一天,用一队宫女,高力士领导着,幡幡宝盖,笙箫鼓乐,把杨贵妃的生像,送进行宫来。玄宗已早站在台阶上候着。那宫女们把木像抬至万岁跟前,扶着,把木像的头略略低着,高声说道:“杨娘娘见驾。
  ”高力士在一旁,也高声宣旨道:“爱卿平身。”那玄宗见这杨贵妃的雕像,真似活的一般,不觉流下泪来。唤道:“妃子,妃子!朕和你离别一向,待与你叙述冤情,诉说惊魂,话我愁肠。妃子,妃子!怎不见你回过脸儿来,近过身儿来,转过笑容来。”说着,不禁伸手去摸着那木像的脸儿,叹着道:“呀!
  原来是檀香木雕成的神像。”玄宗自言自语地说着,高力士在旁跪奏道:“銮舆已备,请万岁爷上马,送娘娘进庙。”玄宗传旨:“马儿在左,车儿在右,朕与娘娘并行。”殿下齐呼一声:“领旨!”玄宗踱出宫去,高力士扶上马,一队队金瓜伞扇,簇拥着车马行去,直走进庙来。只见那庙宇建造得金碧辉煌,中间宝座,配着绣幕锦帐;两旁泥塑的宫娥太监,双双分立着。宫女们服侍杨娘娘木像升座,玄宗亲自焚香奠酒,便命宫女太监,由高力士带领着,暂退出殿外。玄宗端过椅子来,与那杨贵妃的木像对坐着,哭着诉说着。直到天色昏黑,高力士几次进去请驾,可怜这玄宗兀自迷恋着杨贵妃的生像,不肯走开。后来宫女太监们,一齐进殿去跪求;玄宗看着宫女,放下神帐,才一步一回头地走出殿去。直到临走时候,还回过脸去,对神像说道:“寡人今夜,把哭不尽的衷情,和妃子在梦儿里再细细地谈讲。”一句话,引得左右的宫女太监们一齐落下泪来。因此外边便编出这上皇哭妃的曲子来唱着。
  玄宗太上皇在成都过了几时,又接得郭子仪的奏本,说安禄山在洛阳被刺,逆子安庆绪,亡命在外,洛阳业已收复;天下大定,便请上皇回銮。玄宗看了这奏本,不觉心中一喜。原来禄山左右的谋臣,是高尚、严庄二人,心腹是孙孝哲、李猪儿二人,战将是次子安庆绪一人。在禄山起兵之初,统带大兵二十万,日行六十里,直扑潼关,打先锋的,便是他次子庆绪。
  这安庆绪,非但骁勇善战,且是足智多谋;他起兵的前三日,便召集将士,置酒高会,细观地图,从燕州到洛阳一带,山川险要,都画得详详细细。便把这地图分给众兵士,又遍赏金帛,传令不得误期,违令者斩。安禄山却率领牙将部曲,一百余骑,先至城北,祭祀祖先的坟地;行至燕州,有老人拦住禄山的马头,劝说不可以臣叛君。禄山命严庄用好言辞退老人,说禄山是忧国之危,非有争国家的私意。赏老人无数金帛,送回乡里。
  从此下令,有敢来劝阻的,便灭三族。禄山第四子庆宗,为驸马在京师,玄宗命禁军去搜捕庆宗全家老小,送至西城外斩首。
  那荣义郡主,亦赐死。天子下诏,切责禄山,不忠不义,许他自新,来京请罪。禄山答书,十分傲慢。一面遣贼将高邈、臧均,率领蕃兵,打入太原;又令张献诚守定州。安禄山谋反十余年,凡有蕃人投降,他都用恩惠收服他;有才学的士人,他便厚给财帛。因此蕃中的情形,他十分明了。他起兵的时候,、把俘虏的蕃人释放为战士,因此人人敢死,所向无敌。
  玄宗见时势危急,便发左藏库金,大募兵士,拜封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,郭子仪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