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人声火声,十分喧闹。厚卿抱定了娇娜的娇躯,一个一声一声唤着“哥哥”,一个一声一声唤着“妹妹莫慌,有哥哥在呢。”他两人静悄悄地,躲在山洞里,足过了半个多时辰。听那外面的声息,渐渐地平静下来。厚卿才放下娇娜的身躯,扶着走出了假山洞。看时,四围寂静无声,只那西边半天里,红光未退。那一轮凉月,照得满地花荫。树脚墙根,虫声叽叽。再看娇娜时,云髻半偏,泪光溶面。月色照在她脸上,真好似泣露的海棠,饮霜的李花。不由厚卿万分怜爱起来,拢住她的手,又伸手替她整着鬓儿,嘴里又不住地唤着妹妹。
  他两人手拉着手儿,肩并着肩儿,缓缓地在月下走去。
  看看走到小红桥边,娇娜说道:“俺腿儿软呢!”厚卿便扶她去坐在桥栏上,自己却站在她跟前。那月光正照在娇娜脸上,真觉秀色可餐,厚卿不觉对娇娜脸上怔怔地看着。娇娜这时惊定欢来,见厚卿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,便忍不住噗哧一笑,低下头去。厚卿这时,真是忍不得了,便大着胆,上去搂定玉肩,伸手去扶起娇娜的脸儿来;娇娜也乘势软绵绵地倚在厚卿怀里,厚卿俯下脖子去,在她珠唇上甜甜接了一个吻。接着紧贴着腮儿,四只眼儿对看着;在月光下面,越觉得盈盈清澈。
  彼此静悄悄的,只觉得她酥胸跳动。半晌,娇娜把厚卿的身体一推,两人对笑了一笑。
  正情浓的时候,忽听得池那边有唤小姐的声儿,厚卿替娇娜答应着;那四五个丫鬟和娇娜的奶妈,慌慌张张地寻来。见了娇娜,气喘吁吁地说道:“小姐快去,险些儿不曾把个夫人急死呢!”便有两个丫鬟,上来扶着娇娜。这时月洞门口已挖出一条路来,他们都爬着瓦砾堆儿,走进内堂去。荣氏见了娇娜,唤了一声:“我的肉!”一把拉进怀里。娇娜呜呜咽咽地哭起来,荣氏再三抚弄劝慰着,娇娜才住了哭。停了一会,丫鬟传进来说:“外面伍相公候着。”那飞红、醉绿、眠云、漱霞一班姬妾,正在淌眼抹泪;一听说伍相公来了,大家便躲进屏后去,那奶妈也上去把娇娜扶进房去。
  这里荣氏才说一声“请”,丫鬟出去把伍相公领进屋子来。荣氏见了,站起身来让坐。那伍相公上来请过了安,才退下去打偏着身儿坐下,说道:“夫人和小姐哥儿二夫人都请万安,外边没有事了。那班死囚徒,也已一齐捉住,不曾漏走得一个。只是累得夫人们吃了这一场大惊吓,全是学生们防范不周的罪,还要求夫人们饶恕这个。”说罢,又站起来请下安去。
  荣氏忙唤老妈子拉住,说道:“如今火已救熄,囚犯不曾走得一个,这都是相公的大功,和老爷的宏福。内宅女眷,虽说受些惊慌,亏得不曾给囚徒打进来,这真是一天之喜。只是如今须打发一个妥当的人,赶到前站去通报老爷,请老爷公事完毕,赶快回来。再者,这花园是通内宅的,那墙垣坍倒了,赶快须传唤匠人来修理完好,方可放心。这几天须点拨几名兵丁来,早晚看守这个缺口,是要紧的。”荣氏说一句,那伍相公答应一个“是”;吩咐完了,便站起身来,请了一个安,倒走着退出去了。
  这里众姬妾和娇娜小姐,见伍相公去了,便又走出内堂来。
  厚卿向他舅母打听,是怎么样起火的。荣氏说:“全是那看守囚徒的节级不小心闹出来的。那班囚徒,买通了小牢头,打听得俺老爷要出门去,他们便约在今夜。先点派小牢头在马槽里放一把火,接着那班囚徒打破了狱门,一齐冲出牢来。到那时,这个节级看事体闹大了,手下虽有几个士兵,如何抵挡得住?
  便急去报知伍相公。在这个时候,已有三十多个囚徒,逃出在外面。他们若只图逃去性命,原可以脱得身了;不料内里有一个领头的囚徒,他打听得老爷姬妾众多,便起了不良之念,重复打进衙门来。趁火势拥进马槽院里,意思要打从花园外面推翻墙头,冲进内宅来。当时三、四十个囚徒,扛着大木柱子,拼命地撞着墙,嘴里乱嚷乱喊,这是何等可怕的事?”荣氏说到这里,娇娜不由得向厚卿偷偷地看了一眼。那飞红也接着说道:“那时吓得我搂住安哥儿,只有打战的份儿。后来还是太太出了个主意,吩咐俺们一齐钻进地窖去躲着。太太又因不见了小姐,急得她四处乱找。亏得皇天保佑,那都尉官得了消息,立刻带了人马,赶进衙门来。这时那班囚徒,正撞翻了花园的墙垣,当头已有几个凶悍的囚徒,从火窟里爬进园来。那都尉手下的兵丁,把个马槽院子团团围住,又把那爬进墙来的几个囚徒捉了回去,才算把一天大祸,平服了下来。”荣氏说道:“这一场功劳,全亏那都尉,和俺衙门里的几位相公;明天吩咐厨房里,须办上好的酒席,把都尉请来,请伍相公陪着,好好管待一天。便是俺内宅里,也须摆一席酒压压惊呢。”
  那班姬妾,听说要办酒席,便把愁容泪眼收去,个个欢喜起来。那安邦听了,快活得在屋子里打旋儿。荣氏说:“时候不早了,大家睡去吧;明天早点起来,俺还要痛痛快快地喝一天酒呢。”说着,一眼见了厚卿,又笑说道:“我几乎忘了,如今花园的墙垣打破了,园子里也住不得人了。外甥哥儿快搬进来,在我后院睡吧!”厚卿巴不得这一句话,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