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儿里爱喝什么汤儿,你就告诉你宝姐姐,再不也躺躺。你近前来,我试试你的额儿上,才到园里去没戴暖帽可不招了凉。”
  宝玉怪臊地走进来,王夫人摸一摸笑道:“也不怎的,还好呢,你往后再不要那么孩子气。”又看了看宝钗,笑着道:“差不多有人出来叫你老子,你还这么着淘气。仔细着你的孩子也要羞你。”直把宝玉臊得没影儿,连宝钗也不好意思的。王夫人笑着就去了。
  不一会儿到薛姨妈那里,薛姨妈也带了香菱过来,也同了李纨、宝钗、平儿、喜鸾、喜凤,随后又是邢夫人、尤氏、蓉儿媳妇也过来,大家都带了丫头成群结队往潇湘馆去,也望望黛玉,也看看大观园新春景色,倒把柳嫂子忙坏了。
  不说黛玉这边热闹,却说宝玉,冷清清的一个人闷在房里,想起碰见晴雯的事:欢喜也欢喜,懊恼也懊恼不过。从前怎样的生离死别,而今当真地重新有这个人出来,怎么一句话也不许说完?一见面就拆开了,莫不是咱们缘分只剩下这一面儿?往后又有什么变故么?我怎么糊涂,就不问一问林妹妹?他也为什么不说起林妹妹?不要是晴雯回转来了,林妹妹到底没有这个人!”
  又想道:“不是呢,这个林妹妹到底算实在有了这个人呢,昨日老爷、太太明明地去看她,她又明明地叫紫鹃来说话呢,人是到底有了这个人呢。不要是林妹妹惦记着我,而且忆着这个怡红院,怪不好意思的,且叫晴雯去看看,回去说这些光景。而今晴雯到了怡红院,又碰见了我,不知回去告诉林妹妹,可也还提着我?”
  又想:“晴雯也古怪,你怕莺儿、麝月做甚的,咱们从前在一处玩,大家不存心。莺儿也罢了,麝月这个人你们从前那么好,那么玩,你这病还是同她玩出来的,今日倒生分了她,叫我一句话也不能说完。我不说完也罢了,怎么你也只有伤的分儿?就连句话也说不出。你从前临死的时候倒反凄凄惨惨、伶伶俐俐地说几句伤心话,怎么而今倒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?”
  宝玉想到此处,真个想出了神,心儿里伤极了,眼睛里不住地落下泪来。正一手翻出红绫袄来看,不觉地渍在襟子上。适麝月走了进来,瞧见他的泪落在袄襟上,低头一瞧就骇呆了,说道:“二爷,你翻转袄襟子瞧一瞧。”宝玉果然翻过来,不觉骇了一跳,只见渍过去的斑斑点点多是血泪。
  宝玉便叹口气,将心里想着晴雯的言语一总告诉麝月,又道:“我和晴雯的情分儿你知道,在先袭人暗里头陷害她你也知道。而今袭人怎样?她又怎么样?你叫我怎样不伤呢?”宝玉说了,又哭起来。麝月连忙解劝。
  宝玉知道她也和晴雯好,便将方才在怡红院碰见的光景说了。宝玉就走到宝钗镜台边寻一把剪子,将这小半幅血泪渍透的红绫袄襟子剪下来交麝月,央及她觑了便悄悄地递给晴雯:“告诉她说,她临死咬下来的指甲我也时时刻刻带在身上。她的心里头若有我这个人,千千万万央及她在林妹妹跟前表白我的心。能够得了林妹妹一半句话,就林妹妹恨我、骂我、咒我,我都愿意。我就化了灰飞了烟也感激。”
  这麝月一面也揉眼,一面点点头将这红绫袄襟子好好地袖去了。这宝玉便立时立刻地催着她,麝月也就真个的往潇湘馆去了。宝玉便坐不是立不是的,巴巴地望着。
  这麝月起来起去是处都有几个人,就扯了晴雯也没有地方讲话。等得不耐烦了,生怕宝玉惦记着,只得仍旧袖了这袄襟子回转来告诉宝玉。宝玉再三央及道:“左右没有什么事,你总什么不要管,替我瞧着空尽数地告诉她,就拿她的话告诉我。”麝月就去,可可的大家没有什么事,上上下下都在潇湘馆里分了两三桌玩起牌来,连紫鹃、晴雯都扯到上面去了。晴雯虽则心中有事,也不免应酬一番。这麝月又走回来走转去,做了个送家报似的,又像个风筝儿忽来忽去的,一连几日总没有空儿。到得潇湘馆没人的时候,不是王夫人叫她问宝玉,即是宝钗叫她找东西,偏又薛姨妈不放心宝玉,也叫她去问他。再则贾政也叫她去问问。再有喜鸾、喜凤、平儿、香菱等也拉她。不想宝玉要紧使着她,她就偏偏的事情多起来。她倒一片心,生怕来来去去掉了这袄襟子,只得拣了一双窄的玫瑰紫绉纱灰鼠小袖套紧了袖口。
  且说贾政、贾琏幸喜打过了饥荒过了年,除衙门勋戚亲友照常往来贺喜外,也就免不得请了年酒。生怕重复了,两府里各自将请酒日子匀开来。
  遇着问宝玉的,也就大家替他遮盖些,只说在天津寺院里避喧数月,现已回来尚在感冒着。不期北靖王十分记挂他,南安郡王也惦记着,又是房师要自己来看这门生。贾政十分过不去,只得叫宝玉出去了数日,还不放心,总叫林之孝、赖升两人亲随,又叫兰哥儿陪着。
  这宝玉就烦苦极了,晴雯的话麝月尚无回音,又是连日间换衣帽上车下车,见了人少不得也要想句话来应对他。到得回来时只自己一个人苦苦地闷着,又怕宝钗招怪,到底整日间淌泪不好意思,只有在被窝里咽咽地流泪。正不知林妹妹几时能见一面,晴雯几时才有回话过来。自己正在闷着,谁知麝月倒没有回音,反是莺儿来,讲起黛玉近日的言语行止,细细地告诉宝玉,宝玉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