们实有委曲,正要去求上司公论,尚未举行。他既有词在府,相公又如此贤明,肯念地方民情,我杨幺只此便去诉来。”遂着里保写诉词。因对邰元说道:“这是我地方事,有我一人,你也不必开列。” 邰元道:“昨夜是我动手起的。他今告我,怎么临事推诿,只叫哥哥去?好歹辩明回来。” 便叫里保写上名字。众牌头见他肯去,各暗暗欢喜。不一时写完,邰元解下佩刀,杨幺收入,遂一齐出门,同了里保以及众乡长,俱入城来。
  原来这贺太尉被杨幺、邰元领着村人不容安葬,恃强打散,气恼来家,即入府去说明。知府听见内中有个邰元,因说道:“这杀人贼,却逃躲在此!” 贺太尉忙问缘故,知府遂将杀死黄金众人,东京太师星夜来文,着合府、州、县到处密拿进京说了。“太尉请回,本府自着人去拿获。” 贺太尉别过,即唤集观察使臣、都头、捕役,吩咐点兵去捉。众人领命,到了缉事房中商议。内中有人晓得杨幺勇力,不是轻易擒获的,邰元又是杀人重犯,遂商议出这软诱硬捉的计策。不期杨幺一心为众,又听见官府廉明,竟不疑虑;邰元忘了自己利害,不肯要杨幺独去,遂同众到了府前。
  先有牌头入去禀告,知府即坐出堂来,两廊已有准备,遂着一、二人入去。知府故意先叫里保等上去,说了几句为地方的言语,打发了下来,遂唤杨幺、邰元上去。杨幺果见相公为民,暗暗欢喜,遂将贺太尉占地败坏风水以致疾病缘故说了。知府听了,笑了一笑,用手在脸上一抹,勃然变脸。忽两廊下赶出三百余名弓兵、都头、捕役、观察使臣,出其不意,一拥上前,将杨幺、邰元一齐按翻在地,绳缠索绑,动不得分毫。
  知府便拍案大怒,喝骂杨幺道:“岂不知贺太尉是朝廷大臣,本地显宦?今奉旨归葬,择地安阡,此乃名正言顺之事。你怎敢恃凶逞强,纠合村愚,不容入土?不知律法所在,阻截丧殡者斩,殴辱官长者亦应处斩。太尉即要本府申明上司,请兵剿尽村顽。本府因念罪在起衅之人,又恐你恃顽不服拘获,故诱来入罪。” 因又喝骂邰元道:“ 你这杀人贼,黑夜杀死黄金、月仙多人,到处缉获。今又奉太师来文,立逼汉阳府县要人解京。谁知在此露迹,今又逞凶,罪不容於死矣!”遂喝衙役将二人分了左右,各重责五十。杨幺一时不能施展,只得受责。知府见各打完,遂令下狱。又叫里保等上来,喝骂道:“ 本府姑念尔等村愚,听其蛊惑,不知王法。今只将杨幺定罪,邰元不日解京,听太师裁决。贺太尉另择吉日安葬,不许再生事端,阻止安埋。如敢故违,罪必处死!”从人听了,磕头道:“ 相公钧谕,小民敢不听从。”
  知府退入堂去,众人出了府来。大家聚在一处商议道:“昨日杨幺好好坐在家中,是我们去与他商量惹祸,害他吃苦。若不去打点上下,必致受累。这件事原是地方公事,如今各派出银两与他使用,保个平安,才是道理。” 遂大家议定,乘夜来见禁役,又去嘱托掌案孔目以及大小人役:“一应使费,俱是我村中人身上,天明回去送来。” 遂不使二人受苦。
  众人等到天明,回来报知,合村人无不愿出。杨得星夫妇不胜痛苦,即同众入城料理,到狱中看视。衙役得钱,各个欢喜。虽是贺太尉着人来吩咐将杨幺难为,却是势压,没个想头,只好当面应承,暗暗互相保护。故此二人在狱并不吃苦。
  过不一日,知府便要将邰元起解。当案孔目恐杨幺在狱,终究被贺太尉暗算,趁他在乡安葬,将一应事俱做在邰元身上。只问他一个不合附从罪名,定了刺配军罪,递解大同边境为军。邰元解东京,候黄潜善自行定夺。俱各备就文书,即日当堂将杨幺刺配,断了二十脊杖。各钉了一面七斤半铁叶护颈短枷,点了四名长差,押解二人起身。知府遂唤解差近前,暗暗吩咐道:“这两个罪犯不可在一处同行,恐生事端。杨 幺 从 陆 路,邰 元 由 水 路,两 处 分 开,小 心 在意。”
  解差领命,即将二人带出府来。早有杨得星夫妇以及本村人接着,买求解差告宽片刻。解差得钱,遂带二人到酒店中。一面村人同解差吃酒,杨得星夫妇携着杨幺,不胜垂泪。杨幺亦自哭泣,同哭了半晌。杨幺忙止泪劝说道:“孩儿只为众人排解,不期官府听信贺厮,暂时受屈,须有日回来侍奉爹妈。望乞宽心,休得过伤。今可恨者,孩儿孝行有亏,致伤 遗 体,不 得 做 一 完 人。” 杨 得 星 听 了,因 说 道:“我一向不曾与你说明。今日事到其间,若使你迷失源头,便是我的不是了,只得与你说知。你虽不是我二人亲生,也须念我二人抚养一场。倘天有幸,势必早回,使我二人得见一面,虽死亦是瞑目。”
  杨幺听了大惊,道:“孩儿怎不是爹妈所生?有爹妈在那里?”杨得星方说:“昔年金兵入内,路中抱你来家,只不知你父母姓名。你今此去,即是我当年抱汝之方。你只在寄远乡远近,留心访问便了。” 杨幺听了这些缘故,似喜非喜,不胜流泪,说道:“孩儿此去,便访着了生身爹妈,也忘不了扶养的恩德,誓必回来,只求爹妈在家未冷添衣,未饥进食,使杨幺在外心安。” 三人说到伤心,各相抱哭了半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