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是钱妪亲见他信笔挥就的,便深信梁生果然才貌无双,嫁得这等一个夫婿,足遂平生之愿,心上已别无疑虑。只因药婆看病之日,钱妪说那女伴当与梁生面庞相像,梦兰是个聪明人,却便猜得有些跷蹊,想道:“这女伴当果是女人男相,看他丰神秀异,青衣中那有此人?况他一见乳娘说了这话,便有(足局)(足脊)不安之状,莫非就是梁生假扮来的?若真个是梁生假扮了来窥看我,他既说重我文才,却又来私窥我容貌,这便是不重才而重色,不是个志诚君子了。从来有才有貌的男子最难得有信行,风流太过,往往负心薄幸。我且不要造次,还须再试他一试。思忖已定,恰好张养娘来约聘期。梦兰便取过笔砚,展开一幅花笺,题下一首七言绝句,付与钱妪道:“我还有一诗在此,你可把与这养娘持去,再教梁生和来,若和得合我之意,方许行聘。”钱妪道:“今姻事已垂成,还要做什么诗?”梦兰道:“你不晓得,我这诗有个意思在里边,只顾教他将去便了。”钱妪不敢相违,只得持付张养娘传达小姐之意。张养娘道:“小姐前日已教妈妈面试过梁官人了,如何今日又要做起诗来?难道前日做来的还不中小姐意么?”钱妪笑道:“前日做来的,小姐见了,已极其赞欢,不知今日怎生又要做什么诗?他说,这诗中藏着甚意思,如今你只把去与梁官人看,便知分晓。大约正考既已取中,覆试自然停当的,不须疑虑。”张养娘听说,只得拿了诗笺,回见梁生,细述其事,把诗呈上。梁生展开看时,其诗曰:
  
  千诗织就回文锦,如此阳台暮雨何?
  亦有英灵苏蕙子,曾无悔过窦连波。
                  桑梦兰索和

  梁生看了笑道:“我知小姐之意矣,他自比能织锦的苏蕙,却怕我不是能悔过的窦滔,只疑文人无行,故把这诗来试我。待我即依韵和他一首,以释其疑。说罢,便也取花笺一幅,题诗一绝道:
  
  佳人绝世岂容多,更觅阳台意若何?
  伉俪得逢苏蕙子,敢需后悔似连波?
                  梁栋材敬和

  题毕,把来付张养娘,教即刻便送去。张养娘领命再到桑家寓所,将诗笺奉与小姐,笑说道:“梁官人的覆试文章在此。”梦兰接来,展看了一遍,微微含笑,想道:“他诗中之意,明明说有了苏蕙,不敢更觅阳台,若得苏蕙为配,必不像窦滔有过而后悔。只这一首诗,分明设下一个大誓了。”便对乳娘说:“允了他的聘期。”张养娘欣然回报梁生知道。梁生大喜,到得吉期,梁生把前半锦作聘礼送与桑小姐,梦兰亦将后半锦作回聘,送与梁秀才。其两人所绎诗句,与题和诗词向已互相换看,今便大家留着,待成亲之后,人锦皆圆,彼此诗词,方可合为一集。此时,梁生禅服已终,梦兰却还在父丧三年之内。梁生一候小姐服满,便要迎娶成亲。看官,听说这一场好事,全亏张养娘之力,他是被逐去的人,难得他不忘旧主,特来报信。梁生也倾心相托,竟把半锦交付与他,他又并无差误,往来说合,玉成了佳人才子的百年姻眷。梁生深感其义,把些银两赏了他。自此,仍旧收他住在家里,与梁忠夫妇一同看管家事。正是:
  
  只为昔年投靠,不忘犬马之报。
  当年做马风流,今日做犬正道。

  话分两头,不说梁生定了姻事,十分欢喜,且说栾云与桑家说亲不就,要买梁生的锦又买不成,心中正自气闷。却闻桑小姐到受了梁生的聘,一发恼怒,想道:“我便借屋与你居住,你却不肯与我联姻,到把姻事作成别人,这口气如何消得!”便请赖本初来商议。本初自那日被梁生抢白出门之后,又羞又恼,正没出气处,今见来云与他商议此事,便撺唆道:“桑小姐白住了兄的屋,却偏与兄相拗,极其无礼。兄如今竟催逼他出屋便了。”栾云依言,随即差家人去说:“这屋你家借住已久,今本宅自己要用,可作速迁开会罢。”梦兰闻知此言,使钱乳娘宛转回覆道:“向蒙你家相公厚意,借屋居住,感激不尽。今我小姐即日便要出嫁,一等嫁后,此屋便可交还,不烦催促。”栾家从人把这话禀复栾云。赖本初在旁听了笑道:“若如此,不是催他出屋,到是催他成亲了,却不便宜了他?”栾云道:“便是他既不允我姻事,却偏要在我屋里出嫁,这不是明明奚落我?”本初道:“专怪他没礼,可连夜逐他起身。”栾云沉吟道:“逐他去固好,但他原是个地方官的宅眷,怎好便把没体面待他?日后倘有与桑家相知的来替他修怨,却是不便。”本初道:“我一向也只道桑公虽死,不无门生故吏,身后之事决不寂寞。不想他是得罪杨内相之人,没人敢照顾他,眼见得这茕茕孤女是没倚靠的了。现今他原随来的许多家人仆妇都已散去,只有一个乳娘伴着小姐。不是我取笑说,就使黑夜里劫了他来,也急切没人来寻缉。吾兄如今只顾差人去赶逐他,他迅雷不及掩耳,必将仓皇奔窜,那时迹其所行,便可别有妙计。”栾云听说大喜,即分付家人络绎不绝的去催赶桑小姐出屋。催了一日,到得晚间,探门的探门,发瓦的发瓦,十分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