替他空肚子里的水罢。还有三个人在那里,累你家瞿大人去搭救哩。”说毕,没身便不见了。船上的人看了大惊,忙将这人倒提空水,不多几时,这瞿三星早将以外三人连一连二的送上船来。船上人见了,这才将半天怒气,化作十分敬佩,忙挽住他的手道:“好汉,我们是老鸦吸了眼珠的,得罪了好汉,还请好汉包涵着。我们这里也有几个奇男子呢,现正要结识好汉这一般的人。要是好汉愿意的,我们载着你去见识见识罢。”
三星笑了一笑道:“谁不知道你们鬼鬼祟祟的事呢!我瞿三星从没上门求见过人的,你们还去说。”说时,指着岸上一个破庙道:“这便是我的公馆。他们要认识我,尽管叫他们到庙里来。我在那里等着呢。”说完,踏着平湖,高唱着似歌非歌的去了。
船上人呆了一回,见那从水中捞起来的三人已醒了过来,只得开船走了。到第二天早上,便见胡石声轻舸打桨,向破庙前停下,一个人慢慢地走到庙前,将庙门一推,是虚掩着的,轻轻走了进去,见窗欹槛折,珠网纵横,似久没有人住的。那满地的鸟粪,侵阶上槛的,被微风吹动着,自有一缕荒落屋宇的气味荡漾出来。一个从人跟着进来道:“多分是说谎呢,这种地方也像有人住的么?”石声教他不要开口,自己抠衣上殿,听神橱背后似有人在那里打鼾声的一般,石声放轻脚步,转过神橱,突见一堆稻草中,酣卧着一人,梦见甚么似的,剑眉倒竖,须发戟张,忽然发着梦话道:“你们这辈骚奴,死在头上,还妆着甚么主圣臣忠的丑脸!俺瞿三星胸中有十万甲兵,看几天里便要旗鼓北行,擒王擒贼。”说时,忽然手脚乱舞,像同人撑拒的一般。不多一刻又听他放声大笑道:“子章髑髅血模糊,手提掷还崔大夫。呵呵!你这臭贼也有今日呀。”说完,又酣声大作的睡了。
石声不住点头叹息,却一声不出的候着。又好一回,忽见他蓦地坐将起来,拭着眼突然问道:“你是谁?硬来看人家睡觉!”石声肃然一揖道:“还恐扰君清梦,所以立候在这儿。瞿先生你好睡啊!”三星睁眼将石声上下打量了一回,忽横身躺下,头向着里道:“恕我放肆,还想我睡一回。你贵姓呀?大名呀?尊府在那里呀?”石声见他这样,也觉得有些愤愤,却和颜悦色的道:“姓胡字石声,便住在这湖边。”三星道:“恍惚我也听得有个姓胡的,似做了个甚么官的,可不就是你么?”石声听了这句话,不觉倒抽了一口,却又勉强忍着道:“忝列枢垣,未尽臣节,及今河山破碎,乃欲卷土重来,愿足下有以教之。”三星才慢慢的翻转身笑道:“你要我指教么?”石声点了点头。三星突然立起身来,执着石声的手大哭道:“不想天下还有胡先生这人!胡先生,我瞿三星佯狂半生,未逢知己,从今愿忏除前恨,敬随鞭镫了。”石声不觉大喜,抚着肩头道:“我们下船去坐罢。”三星止哭道:“胡先生你不恨我即刻的放肆么?”石声道:“恨你也不受你了。我胡石声虽书生,袖中匕首,还能辨别恩仇。苟不先听见你梦中杀贼之语,早在你重复躺下时,手刃你胸际了。”
说完,执着他手大笑道:“瞿君,你今天得遇胡石声,算不负此一生哩。”两人便携手转出殿前。那从者原在殿上抱怨着道:“一个乞儿罢了,便识些水性,也不过多捉得几条鱼,有甚么希罕的!却巴巴的刘备请诸葛亮似的呢。”正说着,忽见石声携了三星的手出来,一个是露肘捉襟,遍体褴褛,一个是疏髯朗目,轻袷风巾,在一起还不要紧,偏偏互携着手儿,把从人看得呆了。他们却坦然不觉的走下殿来。风过处,一个蜘蛛掠面而下,三星举手一拈,便向地上掷下。石声道:“蛛儿报喜,正是我二人订交的佳祝,你怎掷起他来。”三星慨然道:“先生不知蛛儿是逆性虫类,居必背阳,是处逆也;行必倒悬,是性逆也;吐丝而不能衣被苍生,是才逆也;织网而垄断屋角,是志逆也。愚者不知,见其皤然之腹,谓必有经纶在,而实则败家之先兆,罗织之奸雄,不掷何为!”说完,将那蛛儿一脚蹴死,笑顾石声道:“他日除逆之功,始于今日哩。”石声抚掌大笑道:“快人快语,得未曾闻。我们下船去罢。”
从者见主人这样,心里虽纳闷着,却不敢多言,随着两人上船。船家暗暗纳罕着,自下桨载着两人荡将过去。这时正村中上市去买办归来时候,分湖里橹声相应,人语遥传,正泼泼地把满湖水光日影,划个粉碎。大家见石声同一个乞儿相对坐着,并且有笑有说的,都停着橹议论。两人一些不知,只催着船家快摇。不多一刻,转入个港里,忽见旌旗一色,有许多船排列在两岸,像迎接甚么似的,一见小船过来,都立在船头上欢呼起来。
  真是:自古英雄出下,会看旗鼓震寰中。
  第二十三回 述地势名词辩旧诂 泄机密抚部下征书
  却说瞿三星同胡石声坐船进港时,见两边建旗鸣鼓,大呼欢迎,三星知道这是明明为着自己的,便岸然立在船头,从容指点着两岸,含笑问劳苦。可煞作怪,那些鹑衣百结的衣裤,在这旌旗掘钲丛中,非但没一些儿寒瘦,并且那些破绦碎襟,当着一脉秋风,竟翩翩翻翻的,竟同两岸旌旗,奕然斗舞起来。船过了一程,已折入一小港,人声渐静。三星回顾石声道:“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