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,底下是“魏公馆”三个字。雪畦虽然不识字,那朋友的姓那个字总还记得,香港最多公司招牌,所以他又识了个公字,在招工馆里鬼混了几时,所以这馆字也是认得的,然而也端了许久,方才分辨出来。心中暗想道 :“莫非又园的令叔是做官的么?不然何以称得公馆呢?”意欲打门去问,又恐防认错了,再三端详,这魏字是不错的了,又恐怕虽然同姓,却不是又园的阿叔,胡乱打错了人家公馆的门,岂不被人家骂?想到广东省城那些公馆里面都是老爷何等威严,若是打错了他的门,还了得么!踌躇了半晌,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,轻轻把门叩了两下,里面便有人出来开门。雪畦听得里面拨门闩的声音,心中迄自乱跳,及至开出门来一看,那开门的不是别人,正是自己要专诚拜谒的魏又园,不觉大喜。道 :“又园兄,久违了。”
又园错愕良久,仔细辨认,方才省悟道 :“咦?是雪畦兄。几时到的?发了福了。里面请坐。” 雪畦看了又园时,只见他比在香港时瘦了许多,一面彼此相让进去,分宾主坐定,又园亲自舀上一杯茶,方才叙阔。雪畦问起令叔在这里打公馆,想是做官,不知当的甚么差事?又园不慌不忙说出来。正是 :
骆驼不是马肿背,乡人少见自多怪。
不知又园说出甚么来,且听下回分解。
闻诸某富翁言,若要发财,非狠心辣手不可。观于雪畦之拐卖猪仔而先,俟其赌输之后,既没其财,又鬻其身,不得不谓之狠心。而买地转道契一层,又是自己无此辣手,设法去借一只辣手出来也。某富翁之言,虽似然观于此,则又犹有未尽之秘诀也。

第七回
洋奴得意别有原因 土老赴席许多笑话
且说又园听得雪畦问他令叔当甚么差事,笑说道 :“阔别这两年,老兄还是没有学过洋字、洋话。” 雪畦道 :“这是怎么讲?”又园道 :“那公馆牌子上面那一路外国字,便是家叔的馆衔。写的是 :Chiitoy,便是厨子。家叔在总会里做大司务,何尝做甚么官?”雪畦愕然道 :“那公馆牌子可以随便用的么?”又园道 :“你还当上海和广州城一样呢。挂个公馆牌子,也可以称得。” 雪畦方才明白,又问又园,近来可有事。
又园道 :“我连年运气不好,此刻隔壁的一个咸水妹有个东家,是兵船上的大副,我暂时伺候他,是没有工钱的,一时谋不出事来,也是无可如何。” 雪畦道 :“那么你只怕要到隔壁去,有事。我不便久坐,不要耽搁你公事。” 又园道 :“不要紧,他今天怕不得来,我们尽可以谈谈。你这回来见过庆云没有?”
雪畦道 :“正从他那里来,连你住在这里也是他告诉我的。我看庆云得意得很。” 又园叹道 :“一个人运气来了,便甚么事都顺手。庆云平常也会巴结,有一天为了一角洋钱几十文铜钱,他便凭空升了副买办,你说奇不奇?”雪畦道 :“怎么一角几十文就可以升起来呢?这个倒要请教。” 又园道 :“这里不比香港。香港是一块大洋钱换十个角子是呆的,这里是市价天天不同。有时一块钱只换得九角多,有时候一块钱要换到十一角零。一天外国人叫庆云去换一块钱的角子,那天市价是十一角零五十文,他换了来例如数交了,那外国人很以为奇,便问怎么样有这许多?他也老实回说今天市价是这样。外国人倒不懂起来了。等他走开了,又叫别人去换一块,别人可是只交给他十角。大约这是人人如此的,本来外国人只知道一元换十角,就是赚了他的,他到死也不能明白,又何妨嫌呢?那外国人看见别人只换来十角,也只放在心上。等到公事完了,叫了庆云,一同出去走,到钱铺门前,在身边摸出一块洋钱,叫庆云去换角子,自己在旁边看着。果然见是换了十一角五十文来,便着实夸赞庆云诚实可靠,说得他所见过的中国人没有一个好的,只有庆云是个好人。不多几天,便把他升做二买办。
你说徼幸不徼幸?”雪畦道 :“倒想不到真是一角多洋钱买了个二买办。” 又园道 :“这个里面有两层 :第一层,是他平日会巴结。无论甚么事,外国人叫他做,他没有不肯做的。有一天外国人叫他??”说到这里,把嘴附到雪畦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,又大声道 :“他也居然肯的。你说别人做得到么?”
雪畦摇头道 :“未必罢。” 又园道 :“不信由你,这个还是在香港时候的事呢。第二层也是外国人的好处。为了他诚实了一角多洋钱,便马上抬举他。若是中国人,你便把良心挖出来给他吃了,他也不过如此。所以我家叔时常教我情愿饥死了,也不要就中国人的事,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错。依我看起来,还是情愿做外国人的狗,还不愿做中国的人呢。” 雪畦道 :
“想不到外国人有这等好处,我也要学两句外国话,就外国的事了。但不知上海可有教外国书的先生?”又园道 :“多得很。
只要两块洋钱一个月,但是你要小心点,有许多靠不住的,他自己也只花两块洋钱一个月,白天里去读了书,到了晚上他就把白天所读的去教人,也收人家两块洋钱一个月。也有自己晚上去读,白天教人的。你要从了那种人,就上当了。” 雪畦道 :
“不知你近来可有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