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说:“你的脑袋不济,嗓子洪亮。”车夫说:“脑袋虽然不济,我在家里打过子弟班。”皇爷说:“你在家打过子弟班?我也未曾问你家住哪里,姓什名谁?”车夫说:“我住在北京顺天府鼓楼大街,坐北朝南的门。我姓张,名宝庆,属大龙的,今年二十三岁了。”皇爷闻言,心中暗想:“朕回京后,将他选去,命他编曲与朕听。”
  正然思想,忽听宝庆说:“到了通州了。”皇爷说:“你再往前多送几步。”宝庆说:“天不早了,我还赶回京,若送你老到通州坝上,还得多给我加钱,我好住店。”皇爷无奈,下了小车,迈步就走。张宝庆走上前,拉住皇爷衣衫,口呼:“先生且慢走,快给我一吊钱。好赶回京去。”皇爷说:“你送我四十里路,我就于心不忍,你还给我一吊钱。”张宝庆说:“大太爷,你老休打哈哈,快给我钱,我好赶路。”皇爷说:“我要有一吊钱,我不会盘用呢?何用你送我呢?”张宝庆闻言,笑嘻嘻作一揖,口呼:“大太爷莫要打哈哈,快给我一吊钱,我好赶回家去,孝养我那年残的老母去。感大太爷之大恩了。”皇爷闻言,回手向囊中一摸,并未带出钱来,心下为了难。忽然看见包袱,暗说:“有了。”遂打开包袱,取出飞龙马褂,叫声:“张宝庆,你将这马褂去天顺当当银子,不要你当钱,当一千两是你的,当一万两也是你的。拿回家去,与你母制做寿衣寿木,不枉她养你一场。余剩下三五百两,你做一个买卖,强如推车赚脚力。看你的造化吧。”张宝庆接过马褂仔细一看,暗想:“这马褂太旧,为何值这些银?”暗中交代:此飞龙马褂自顺治老佛爷传到嘉庆皇爷之手,已是五帝一百五十三年,如何不旧?
  闲言少叙,张宝庆口呼:“大太爷,你老若是周济我,你老将那一件青夹衫给我拿了去当才是。”皇爷说:“夹衫虽新,不如马褂值银。你自管当去,就知道了。”张宝庆说:“我去当马褂,你老与我看着小车,可别拐了我的小车去。”皇爷说:“焉有此理?”
  张宝庆手执马褂,进了通州城,不一时来到天顺当,走近柜外,把马褂递上柜头。那柜上的朝奉接过一看。说:“这马褂太旧,给你写二百铜钱吧。”张宝太说:“你拿过来吧,你没眼力,本主教我多当银子哩。”
  二人正然讲话,惊动柜里监事的刘万山。这刘万山是和珅的打顶马的,见过主子穿的飞龙马褂。今日忽听柜台争辩,遂上柜台问道:“你二人因何争辩?”张宝庆见上来一人,头戴一顶红缨帽,身穿蓝缎袍子,反穿火狐狸马褂,青洋绉腰带,腰中挂槟榔荷包,足蹬薄底青缎靴,手擎乌木杆长烟袋。看罢,口呼:“大掌柜,我当马褂,他无眼力,给当二百钱。”刘万山闻言,拿过马褂一看,大吃一惊,暗想:“这是皇爷家传国至宝,因何倒在贫人之手?大约大清福尽,该着我家相爷为皇上了,不然不能得此马褂,我必得戴亮红顶、双眼花翎。”想罢,问道:“你当多少钱?”张宝庆见问,暗想:“适才给我当二百钱,是矬子也长不高。咳!横财不富命穷的人。”乃说:“我当一吊钱罢。”刘万山闻言,急忙命人写了当票,拿过一吊钱往下递。张宝庆连钱带票接过来,转身出了天顺当。
  不一时来到皇爷面前说:“我当来了。”皇爷问:“你当了多少银子?”张宝庆闻言,将舌头一伸,脖子一缩,口呼:“大太爷别说当银子,朝奉只当给二百钱。我使了大大的劲,要了一吊钱,那小子瞎了眼,他就给我写了一吊钱。”皇爷说:“我只当你有多大命运,原来你是一吊钱之命。今日你遇见了我,你若不发财,你这一辈子再发财可就难了。你数一数,这一吊钱短数否?”张宝庆闻言,把钱挑数,挑出四百五小钱,以外短五成钱。皇爷问:“当的钱怎么还短数?若是赎去,也照此数赎回去吗?”张宝庆说:“若是回赎,小钱不要,短数须添足。”皇爷说:“你将钱拿了去换,所短之钱令他补上。”
  张宝庆说:“我不敢去,要惹大祸。”皇爷说:“我承当。”暗中土地神说:“不好,若抗旨,我怎当土地神?”遂入了张宝庆的窍。立刻张宝庆将眼瞪直说:“我去教他换钱补短数。”转身跑进城。
  奔到天顺当,大喊道:“当铺中小子们,快给爷爷补短数,换了私钱,万事皆休,牙崩半个不字,我是你们八辈老祖宗!”
  刘万山闻言大怒,吩咐:“大家一齐动手,打这小子!”众伙友各抄兵刃,跳出柜台来动手。刘万山把辫子盘起,撇却外衣,抄起两把顺刀,跳出柜外,举刀就剁。张宝庆倚仗会把式,二则身有膂力,三则土地神相助,近前抄了一根门闩,迎将上去,指东打西,只听乒乓一阵响亮,打倒了七八个人,越打越有精神,众人害怕倒退。刘万山见来得凶猛,暗说:“不好!一人舍命,万夫难当。”遂吩咐:“不用打了,给他拿一吊好钱吧。”
  张宝庆闻言,暗想:“杀人不过头点地,这小子既服了软,就算完。”遂接钱在手,出了天顺当,奔出城来见了皇爷,述说一遍。皇爷说:“你回京,我进通州城。”遂将当票揣起,二人分手。这且不表。
  且言嘉庆皇爷出京通州私访,未曾出宫,即在上书房留下一道谕旨,是令十七王爷、勉三王爷赴通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