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将翠翘绑起,推着就走。翠翘疑为贼,因说道:“物任自取,乞饶吾命。”那些壮士一语不答,兜嘴一把麻药,遂如痴人,不能说话。推入中堂,略约收拾些金银财宝,将翠翘带上一顶帽子,披上一件青布衣,搀上马,开了大门就走。一边放起一把无情火,烧得通天彻地。
  束家众人并邻里俱一齐来救火,那些人乘空去了。走出两个丫头,慌慌张张的道:“娘到后园烧夜香,我们正在这里煽茶,忽见一、二十个将军,把娘推入中堂,满房一搜,四边火起,这伙人一齐出门,却不曾见娘,只见一穿皂衣的坐在马上,如飞而去,娘不知躲在哪里?”
  大家一齐惊道:“如此是火神了。”一人道:“我们救火心忙,不及东看西看。适才撞着一伙人,拥着一骑马的,道此劫中,止得王翠翘一个,如飞而去。”束正哭道:“如此,这媳妇是烧杀在火里了。”即令小使冒火去寻,果有一烧不化的尸首在那里着。束正一发认真了,哭道:“可怜,可怜。不道这媳妇是恁般样结果,索性把她烧过了,省得不了不割,一发看了可怜。加上些燥柴,炼个干净。”次日买一口棺木,收了骨头,立一灵位,供祀在偏厅内。上写“亡侧媳王氏神位”。
  隔了十余日,束生到,闻得这个凶信,一步一跌,跌到神位前,嚎天洒地,哭道:“翠翘妻,你到哪里去了?我与你别时依依约定归期,此际我今来此,怎不见你了。妻,好叫我哭断肝肠,剜碎脏腑。妻,你须知你丈夫来此了,我拜你,哭你,叫你,你知也么?妻,是我来迟了。妻,早来十日也得与你重聚一番,痛说相思。就是死了,也还少慰我心。妻,你我怎直恁缘悭分浅?妻,向只道大娘妒嫉,容你不得,以此为忧。那知大娘倒不曾有甚话说,谁想荧惑星君,与你作楚。妻,我与你前生烧甚断头香,只注得一年夫妇。妻,直直痛杀我也。”
  哭罢,晕死在此,口中呕红。父亲连连抱住道:“儿,不是你负她,是她不曾带得禄命来。你当自家保重,莫要惊杀老父。儿!”束生移时方醒,众人再四苦劝,方回略少进汤水。
  过了数日,不忍丢开,复哀伤痛切,替她大起水陆道场,追荐亡灵,七七做功德。其地方有一道士,名洞玄,能飞符召将,判问亡魂。束生求他召问,遂筑坛拜请符去。许久,道士道:“此妇魔头深重,未能即死。今落在气字难中,一年之后当得相见,但姻缘不能再续耳。”束生道:“既已死矣,宁有返魂之日?”道士道:“居士不必持疑,一年后自当会面,但相逢不能一言,方见小道之言不谬。”束生半信半疑,谢了道士。终日终夜,孤孤单单,凄凄惨惨的情况,且按下不题。
  却说那些壮士,便是宦鹰、宦犬合来的伙伴。这死尸是海滩上无主骸骨,将来充作活人,绑在马上,只等开门,便送入中堂,把死人衣帽换与翠翘,扮作男子,免人之疑。先着几个跳入后园内躲藏,里应外合,成了此计。将那死尸上以松油硫黄灌透,见火就着,一着即不可救。以死尸换生人,免那地方的追究,束家的缉获。
  抢了翠翘,一夜工夫走了一百五十里,天明落店。道:“同伴一人有病,要做一张软床,抬往船上。”翠翘中了毒药,睁着一双眼不能出半言,心中也不甚明白。抬上海船,那人晓得翠翘的烈性,也不替她用解药,随她昏昏沉沉,不茶不饭。
  开船来,不消数日,已至太仓。换了船,迳到无锡宦府中。宦夫人着人去接小姐来到府中,道:“这妮子弄来了,还是怎么施行?”小姐道:“这事要仗母亲的威福,把她救醒,只说是人卖在府中为丫头的。她若善善从命便吧,稍若有甚言语,便打她个下马威,弄得她情伏了,再转送来伏侍我,我自然会得摆布。”夫人道:“晓得了。”小姐辞回。
  次日,用解药替翠翘解了,心下顿然明白,如醉方醒,如梦方觉。道:“我怎在这里?”这是甚么所在?”一老姥姥说道:“你卖在我府里为奴,今日参见老夫人,须要小心。”翠翘哑口无言,摸头不着。细看这人家,潭潭宰府,不似个将就人家。忖道:“我王翠翘多是做梦也,明明在临淄花园内烧夜香,诉衷情祝天,见一起贼抢入,将我绑起,怎得后来一阵昏迷,不知人事,睡得一觉,这人物山川都更变了?我的家舍哩?我的丫头哩?怎都不见了?这宰府是谁家?我却到这里来,多管是梦也,抑是醒耶?”
  正狐疑不决,忽一丫头走至,对翠翘道:“新来的姐姐,奶奶坐在中堂要问你甚事,快些去叩见。”翠翘无奈,只得跟着那丫头转变抹角。一座大厅,扁上是“天官冢宰”四字,中堂坐一夫人,年约五十余岁,两旁列着丫鬟三、四十人。内十余个粗壮雄健者,各执绳索、板子恭立。翠翘忖道:“这不是个好所在,若果陷入她家,翠翘又落苦海了。”不觉堕下泪来。然事已至此,不得不上前相见。遂整一整衣衫,转移莲步。此时乃暮春时节,已是单夹之衣。身穿月白绸纱衫,内衬红绸纱袄,白绣裙,大红凤头鞋,自阶下一步步行上堂来,赏是风流齐整。
  宦夫人看了道:“果然好一个美品,怪不得我女婿爱她。今日不把她个下马威,怎么磨灭得她性子落来!”翠翘看看走近前,那旁边立的丫头道:“新来丫鬟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