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了。难道我的脾气你还不晓得么。”金哥道:“你这人是个色鬼,从小喜欢轧在女孩子队里扰的,扰得女孩子打着骂着,你还伸伸舌头得意的了不得,害的女孩子母亲都咒骂你小溅死,轻骨头,我怎么不记得。你这会子到了上海,做了生意,难道老脾气还没有改掉么?”耕心道:“脾气如何会改,要改除是直脚。你我老朋友,今天横竖没事,就不妨同你仔细谈谈。”当下同到宝善街得和馆,上楼拣副座头坐下,要了两壶京庄,几个碟子,小酌起来。金哥问耕心:“你在上海怎么的扰法?”耕心道:“上海地方,玩耍所在,真是多不过。分起门类来,一种是出官的,一种是不出官的。出官的就是长三堂子、么二堂子、野鸡堂子、花烟间,大家都晓得的了。不出官的,却有台基、碰和台子、住家、小房子等几种。在上海几个老白相客,也都知道。我于这出官不出官两种里,已玩的不要玩了。现在却有一种翻新花样的白相所在,真是独辟一径,另有一功,新鲜的了不得。”金哥道:“怎么翻新花样?是官派不是官派?”耕心道:“自然总不是官派了。说他台基,又不像台基。说他碰和台子,又不像碰和台子。住家、小房子不用说得,更离得远了。那台基是专管人家拉马的。”金哥道;“甚么叫做拉马,敢是开台基人兼做马夫的么?我昨天经过泥城桥一家大马房,叫作龙飞的,见里头一大片空场上,二三十个马夫,都拉着一匹马在那里兜圈子,衔头接尾,走成个拷拷儿相似。想来就是拉马了。”耕心一口酒刚喝在嘴里,听了这话,不觉笑的喷了出来。金哥悄然道:“怎么好笑,我讲的没有错呀。”耕心更笑得弯腰打跌,好一会才道:“谢谢你不要说这话了,你没有到过上海,小说总也见过的。有部新出的《最近女界秘密史》小说,拉马的事情叙述得要算清楚了,你难道没有瞧过不成。”金哥道:“甚么《最近女界秘密史》我在湖州听都没有听人家讲过。”耕心道:“怪不得你这样不开通,连这点子新知识都没有。现在瞧新小说,是最要紧一件事情。一切稀奇古怪新鲜事故,新小说里头竟没—件不有,并且都载叙的明明白白。就是我方才说的那部《女界秘密史》是三大秘密书里头的一种。”金哥道:“甚么三大秘密书?”耕心道:“就是上海鸿文书局出版《上海秘密史》、《女界秘密史》、《官场秘密史》三种秘密小说。《上海秘密史》专讲上海地方各种说不出、料不到的稀奇古怪事情。《女界秘密史》是专讲女界的。《官场秘密史》是专讲官场的。”金哥道:“我都没有瞧过。”耕心道:“你没有礁过,所以就把溜马错认做拉马。你瞧见的乃是溜马,并不是拉马。驾在马车上的马匹,闲着时光尽他闲着,那马就要生病,所以小马夫牵着马不住的跑来跑去,名儿就叫溜马。拉马是做媒的别名,凡到基台上玩耍,没有相好,开台基的就替你四路八方去喊人,喊了来尽你拣选。或是只喊一个人来,竭力替你撮合,那通叫做拉马,又叫做拉皮条。碰和台子,明说专备人家碰和的,里头陈设也同堂子差不多,也有绝漂亮的女子出来应酬,只要钱多,其实也可以住夜。现在珊家园这家,却奇怪的很,门口挂着公馆牌子,照他场面儿的阔绰,一定要猜是大台基。其实倒又并没拉马,人家跑进去,总是赌为正庄,人物却没有台基的庞杂,走的几个都是上海的表表者,在商界里头极有名誉的,男男女女都有。跑进去适意是极适意,舒徐是极舒徐,你要什么就是什么,只是钱花的也异常利害。今春初我们湖州一个富翁,就在这地方花掉了十三万银子呢。”金哥惊道:“竟花掉了十三万银子,是怎么样花的?”耕心道:“无非是赌之一字,他们叉起麻雀来,五百块底,一千块底,没什么稀罕。弄得高兴,五千块底,一万块底,也要碰的。自然输起来就要十多万乱输了。并且他们叉麻雀,又不是规矩的,抬轿子是常有的事。动不动还要三吃一,你想怎么能够不输。”金哥道:“照此说来,是开赌的了。”耕心道:“也不止是赌钱一样,你喜欢女色,他也有。他这地方,原是男混女杂的。不过原要你自己放出本领来吊膀子,会吊膀子就能够玩耍,不会吊膀子,只好瞧着人家开心。他这地方,凡是上海阔公馆里头的姨太太、少奶奶、小姐们没一个不到。我曾经替他取过一个名儿,叫做吊膀子总会,倒确切得很。”金哥道:“吊膀子又是什么?”耕心笑道:“你连吊膀子都不懂,也会跑到上海来。吊膀子就是轧姘头的别名。”金哥也笑道:“轧姘头竟爽爽快快说轧姘头,怎么也起起鬼名来。吊膀子不吊膀子,弄这许多玄虚。我且问你,这吊膀子总会是不是就是甚么女总会?听说上海有个女总会,是开在珊家园。你说吊膀子总会,可就是这个。”耕心道:“不是,珊家园的女总会,早消灭多时了。”金哥道:“现在可还有?”耕心道:“有是有的,不过不在珊家园罢了。现在女总会,开设的地方秘密异常,开在一家纺纱厂里头,真是人不知鬼不觉,那些巡捕房里的包打听巡捕,见了这样规模宏远的大工厂,休说去拿捉,连问都不敢问一声儿。”金哥道:“这也巧极了,只是你怎么能够认识马静斋的小姐呢?”耕心道:“自从珊家园有了这吊膀子总会,上海几个会玩的人没一个不去玩他一下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