句闲话,不等虞继武开口,先把这桩疑事请教主人,说:“唐某那主赃物,再三研审,不得其实。” 

  昨日又亲口招称说:“起赃之处,乃府上的原产,一定是令祖所遗。故此卑职一来奉谒,二来请问老大人,求一个示下,不知果否?”继武道:“寒家累代清贫,先祖并无积蓄,这主赃物,学生不敢冒认,以来不洁之名。其间必有他故,也未必是窝盗之赃,还求老父母明访暗察,审出这桩事来,出了唐犯之罪才好。”知县道:“太翁仙逝之日,老大人尚在髻龄,以前的事或者未必尽晓。何不请问太夫人,未经弃产之时,可略略有些见闻否?”继武道:“已曾问过家母,家母说来的话颇近荒唐,又不出于先人之口,如今对了老父母不便妄谈,只好存而不论罢了。”知县听见这句话,毕竟要求说明。继武断不肯说。亏了太夫人立在屏后,一心要积阴功,就吩咐管家出来,把以前的说话细述一遍,以代主人之口。知县听罢,默默无言,想了好一会,方才对管家道:“烦你进去再问一声,说:‘那看见白鼠的人住在哪里,如今在也不在,他家贫富如何,太老爷在日与他是何等的交请,曾有缓急相通之事否?’求太夫人说个明白。今日这番问答就当做审事一般,或者无意之中倒决了一桩疑狱,也未见得。”管家进去一会,又出来禀复道:“太夫人说,那看见白鼠的,乃远方人氏,住在某府某县,如今还不曾死。他的家资极厚,为人仗义疏财,与太老爷有金石之契。看见太老爷卖去园亭,将来还有卖楼之事,就要捐金取赎。太老爷自己不愿,方才中止。起先那句话,是他临行之际说出来的。”知县又想一会,吩咐管家,叫他进去问道:“既然如此,太老爷去世之后,他可曾来赴吊?相见太夫人,问些什么说话?一发讲来。”管家进去一会,又出来禀复道:“太夫人说,太老爷殁了十余年,他方才知道,特地赶来祭奠。看见楼也卖去,十分惊骇,又问:‘我去之后,可曾得些横财?’太夫人说:‘并不曾有。’他就连声叹息,说:‘便宜了受业之人!欺心谋产,又得了不义之财,将来心有横祸。’他去之后,不多几日,就有人出首唐家,弄出这桩事。太夫人常常赞服,说他有先见之明。”知县听到此处,就大笑起来,对了屏风后深深打一躬道:“多谢太夫人教导,使我这愚蒙县令审出一桩奇事来。如今不消说得,竟烦尊使递张领状,把那二十锭元宝送到府上来就是了。”继武道:“何所见而然?还求老父母明白赐教。”知县道:“这二十锭元宝,也不是令祖所遗,也不是唐犯所劫,就是那位高人要替先太翁赎产。因先太翁素性廉介,坚执不从,故此埋下这主财物,赠与先太翁,为将来赎产之费的。只因不好明讲,所以假托鬼神,好等他去之后,太翁掘取的意思。及至赴吊之时,看见不赎园亭,又把住楼卖去,就知道这主财物反为仇家所有。心上气愤不过,到临去之际丢下一张匿名状词,好等他破家荡产的意思。如今真情既白,原物当还,竟送过来就是了。还有什么讲得!” 

  虞继武听了,心上虽然赞服,究竟碍了嫌疑,不好遽然称谢,也对知县打了一躬,说他:“善察迩言,复多奇智,虽龙图复出,当不至此。只是这主财物虽说是侠士所遗,究竟没人证见,不好冒领,求老父母存在库中,以备赈饥之费罢了。” 

  正在推让之际,又有一个家人,手持红帖,对了主人轻轻地禀道:“当初讲话的人现在门首,说从千里之外赶来问候太夫人的。如今太爷在此,本不该传,只因当日的事情是他知道,恰好来在这边,所以传报老爷,可好请进来质问?”虞继武大喜,就对知县说知。知县更加踊跃,叫快请进来。

  只见走到面前,是个童颜鹤发的高士,藐视新贵,重待故人,对知县作了一揖,往后面竟走,说:“我今日之来,乃问候亡友之妻,不是趋炎附热。贵介临门,不干野叟之事,难以奉陪。引我到内室之中,去见嫂夫人罢了。”虞继武道:“老伯远来,不该屈你陪客,只因县父母有桩疑事要访问三老,难得高人到此,就屈坐片刻也无妨。”此老听见这句话,方才拱手而坐。知县陪了一茶,就打躬问道:“老先生二十年前曾做一桩盛德之事,起先没人知觉,如今遇了下官,替你表白出来了。那藏金赠友、不露端倪、只以神道设教的事,可是老先生做的么?”此老听见这句话,不觉心头跳动,半晌不言。踌躇了一会,方才答应他道:“山野之人,哪有什么盛德之事?这句说话,贤使君问错了。”虞继武道:“白鼠出现的话,闻得出于老伯之口。如今为这一桩疑事,要把窝盗之罪加与一个良民,小侄不忍,求县父母宽释他。方才说到其间,略略有些头绪,只是白鼠之言究竟不知是真是假,求老伯一言以决。”此老还故意推辞,不肯直说。直到太夫人传出话来,求他吐露真情,好释良民之罪,此老方才大笑一场,把二十余年不曾泄露的心事,一齐倾倒出来,与知县所言,不爽一字。连元宝上面凿的什么字眼,做的什么记号,叫人取来质验,都历历不差。

  知县与继武称道此老的盛德。此老与继武夸颂知县的神明。

  知县与此老又交口赞叹,说继武“不修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