罢了。你躺下罢,我去弄点伤药,来给你擦上,包你不到几天就好。” 说着自出房去了,一会儿,拿了一小瓶油来,要和婉贞擦那皮鞭伤痕。婉贞连忙说道:“油擦在身上,怪腻怪脏的,我不要擦。嫂嫂不要费心,拿了去罢。”阿凤说道:“脏不要紧,好了可以洗的。这东西还可以止痛呢。”婉贞道:“我此刻也不觉痛了,多谢嫂嫂,不要擦罢,我生平第一怕这脏东西。”
  看官,你道婉贞是当真嫌脏,不怕痛,不肯擦么?原来他心中此时已定了一个主意,姑且假意顺从,暂作缓兵之计,慢慢再作设施,缓得一时是一时。所以,生怕擦了药油,伤痕好的快,等伤痕好了,那鸨妇少不免要逼着出去应客。因此,只推说怕脏不怕痛罢了。
  阿凤听说,果然也不来勉强,再三劝他躺下,又在床前伴着,说了一番闲话,方才出去。一会儿,又捧进一碗粥来,劝婉贞吃。婉贞此时胸中早有了主意,便乐得借来充饥。到了午饭过后,便有许多隔壁邻居的三姑六婆,走过和阿凤大说大笑,又都走到房里和婉贞搭讪。好个婉贞,识得时势,也便拿些不相干闲话,和那一班婆娘去混。过了一会,他们又在外间调开桌椅抹牌,阿凤便来拉婉贞去观局。婉贞也乐得见见天光,舒舒闷气,于是勉强支持着,到外面来坐了一会。
  忽然阿三姐走了回来,一眼瞥见婉贞,便嚷道:“怎么就放了这贱人出来?” 阿凤笑着道:“ 他已经千依百顺了,婆婆难道还关着他么?” 婉贞便站起来,说道:“ 昨天前天的事,都是我的不是,妈妈休要怪我。” 说此话时,心中想道,我是何等样人,要和这鸨妇说这服低的话,还要叫他妈妈,未免委屈,只是出于无奈,无可如何的,不觉流下泪来。那鸨妇阿三姐也真会变化,听了婉贞此言,登时放出笑
  脸来,执着婉贞的手,道:“姑娘,辛苦你了。你跟我来。”说着,拉了婉贞走到一个房里,自己坐在床上,叫婉贞在床前椅子上坐下。先说道:“我昨日手重了,姑娘你可还痛?”说着,拉起婉贞手腕来看,只见纵横错乱的红紫青黑皮鞭痕,便道:“ 嗳呀!阿凤,你为甚么不和姑娘擦点伤药?”婉贞未及开言,阿凤早抢了进来,道:“ 我原拿出来要擦的,是姑娘自己说,怕脏不肯擦。” 阿三姐道:“ 姑娘们总是喜欢干净,你去拿来,我亲自给他擦。” 婉贞连忙止住道:“妈妈,千万不要,我委实怕他脏,不要擦。况且,昨日妈妈疼我,打得轻,并不怎么痛,过一两日,就好了。”阿凤笑道:“还嫌轻呢,婆婆再打他几下。”阿三姐道:“他依从了我,莫说是打,别人碰他一碰,我还不答应呢。” 婉贞道:“本来妈妈是打得轻,若是打得重时,便有十个我,也打死 了。” 说 得 阿 三 姐、阿 凤 一 齐 笑 了。阿 三 姐 又 道:“你既害怕脏,我另外给一个定痛丸你吃。我这定痛丸,是一个跌打名医的家传秘方制成的,无论 那 里 痛,吃 了 便好。”说着,亲自取了钥匙,开了一个小皮箱,取出一个纸匣来,翻了又翻,道:“ 是几时把各种丸药都混在一处了?阿凤,你去找那一个识字的,来认一认。” 婉贞道:“ 认甚么,只怕我还看得出。” 阿三姐道:“ 认这蜡壳上的字。我们那里认得。”婉贞道:“我识字,如何认不得?” 说时已站起来,走到阿三姐身边,顺手取起一个一看,道:“这是追风苏合丸。”阿三姐道:“ 好,好,你既然认得,索性给我分开了罢。”
  婉贞就接过纸匣,拿那些“跌打丸”,“活络丸”,一种种都分开来。找出了两颗定痛丸,说道:“定痛丸只剩了两颗了。”又看那匣里时,却还有两颗“ 绝孕丹”,不觉心中暗暗吃惊,原来这些地方,就有这种东西,此等人真是无恶不作的了。忽又转念一想,我是个处女,如何管到这些闲事。想到这里,脸上不觉一红。阿三姐早已觉得,因接过手来道:“ 这是预备那些倔强丫头们用的,若是我心爱的女儿,我自然要望他多子多孙啊。” 说时,用纸一种一种的包开。婉贞再看那匣里时,还有拳头大的一个玻璃瓶,瓶上贴着红纸,写着“ 打胎散” 三个字,心中又是吃惊,却不便说出,只有暗骂龟鸨丧心罢了。阿三姐包好之后,仍旧放在皮箱里面,锁好,单留下一颗定痛丸,交与阿凤道:“你去拿点酒来开了,给姑娘吃。”婉贞接在手里道:“不烦嫂嫂,我自己开了吃罢。”阿凤便到外面取酒去了。
  婉贞再看那蜡壳时,果然是定痛丸。捻破蜡壳,拿那颗丸药一闻,多是“乳香”、“没药” 的气味,方才放心。阿三姐又说了好些做姑娘的如何快活,遇了个好客人如何开心的话,婉贞只是赔着笑,唯唯诺诺,并不答嘴。一会儿,阿凤取了半杯热酒进来,婉贞把丸药慢慢调开了,一口咽下。阿三姐道:“你好好的将息罢,明天我再来看你。” 说着去了。阿凤仍旧引着到外面看抹牌。
  光阴易过,又是一天。吃过晚饭,一众三姑六婆方才散去。阿凤却拿了一叠书来,说道:“姑娘,你是识字的,可肯教教我。可怜我拿了这些书,识一个不识一个的,无从唱起。”婉贞接来一看,却是些不相干的小曲唱本,心中猛然一想道:“这老鸨,今天骂了我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