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起来。正是:
  
  方着衣冠为白面,忽涂脂粉作红颜。
  当年借问谁相似,大小乔家撮合山。

  红萼此时也是女妆,白蘋道:“好笑,好笑,倏忽之间姑爷变作小姐,松风变为侍婢,老爷可惜不在,老爷若在,不要惊坏,定要笑坏了。”
  太仆此时已听得分明,忙推门进去,大笑道:“老爷在此多时了。”湘夫、松风一时已变不及了,笑倒道:“岳父大人,容恕小婿无礼。”太仆也笑倒道:“我的贤婿哪里去了?”湘夫道:“小婿前日曾许岳父大人变个文小姐相还,今可谓不食言矣。”一霎时,合室哄然。
  夫人闻知,也来笑个不了。方知云湘夫竟是文小姐了。太仆正色问道:“小姐巧心俏胆,当日何不明言,遂置人于十里雾山,竟当面不见,奇奇幻幻,全无一点破绽,真正神如九曲之珠,智若弄九之巧,请将从来之事细细一谈。”湘夫道:“贱妾之计,万不获已。因当日家父罹不测之祸,朝廷有夷族之诏,故敢于万死一生中,冒耻不顾,借衣冠以饰面,假幕府以潜身。至于大人谬赏敝才,遂以赤绳见系于此,一时只恐露人眼目,累及大人,所以巧作此举,自全余生。今得云郎登榜,自可明目张胆。纵圣天子无赦罪之条,或可因云郎而推恩及于贱妾,少宽一死,亦不至贻累大人,故可露出行藏。然于云状元前,尚请大人秘而不泄,俟彼功名显著,然后可以明言,而奸人之衅无自入矣。”章太仆大喜道:“不意小姐闺阁中人,反胜须眉十倍,可敬!可羡!怪道语言吞吐,自始至以及今日,未尝说煞一语,何其心灵若是耶!老夫与云状元俱被瞒过,使非今晚窃听,不知何日拨云雾而睹青天也。但方才闻小姐所云水伊人之说,又不知什么巧计,并道真概。”小姐道:“贱妾以驾海瞒天之说,耽误令爱,自不得不与令爱作一云翘夫人,使蓝桥有吃浆之士也。故曾面向水生,代作冰人一语,而大姨夫、小姨夫俱已同作状元矣。”太仆大赞道:“若称文君千古之情,而私奔举未免遗丑当垆;红拂一双慧眼,而西明夜晤先已失身越府。至如小姐,才并文君,而正则过之,侠苦张姬而才又远胜。至于入幕中,而才智夺文人之席;射雀屏,而齐眉来姊妹之称。彤管班头,蛾眉失色。老夫辈已久为小姐包容矣!”小姐道:“事出创闻,何当掛颊?”太仆道:“失一快婿,得一闺英;得一闺英,获两快婿,老夫何幸,消受此人间大福也!”自此拜太仆为义父不题。
  再说云状元愤愤归院,伊人专等他归,一问石妹消息。岂知云状元怒气未平,将石霞文设席相诱,反被微言冷语,以至送还文小姐等话说过一遍,后将文小姐不归小弟,则石妹亦不归兄之说说知。水状元一番欲娶心肠早已冷若冰,凉若雪了,大笑道:“前兄有言,不应与无义汉作郎舅亲,这句话若合符节了。兄之美失而几得,竟有不看得之慷慨;弟之美得而至失,意有不欲失之流连,只觉功名之运大通,婚姻之事太塞耳!所恨者,石霞文何物妖魔而变幻若此,真正可遗以巾帼之服也!可惜章太仆一个端人,何不招了你我二人为婿,而早自失于检点,遂使既污,而不可复白也。”说罢,惟一笑而已。正是:
  
  今朝无不怨霞文,异日方知感倍殷。
  双膝黄金早已笑,请君长跪谢红裙。

  此后有分教:
  
  (足乞)(足荅)红丝,妄求系足;跷蹊绣幕,强欲乘龙。

  要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


第十二回 白丁公子狗洞里思食天鹅 青眼泰山龙座前求婚丹凤



  词曰:
  
  癞虾蟆,活小鬼,没字之碑,妄欲谐连理。借问氤氲掌簿使,花蕊夫人,岂配登徒子。丈人峰,应自主,云与霞连,水向湘江止。丹诏衔来丹凤嘴,枉却劳心,到底原如此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右调《苏幕遮》

  话说云湘夫就是文小姐一段奇闻,人不尽知。过不两日,家中渐渐晓得了,一传十,十传百,竟说道:“太仆有两个女儿,向来怕人求亲缠扰,妆做了一个女婿掩人耳目。如今年已及期,不得不嫁人了。”但不晓得文小姐这段缘故。外边人信者半,不信者半。看看传入二状元耳朵里来,云状元道:“此掩耳盗铃之计也。毕竟一个就是文氏,一个就是石氏。看见我与兄两无成就,又不得不设局赚人了。你看将来必倩人来与你我说亲,水兄须将猿马心肠系牢,不可堕入他术中。”伊人亦唯唯不题。
  却说那白无文,自己一字不通,偏要讨一个有才的为妻;自己满脸生花,偏要讨一个有貌者作配。访来访去,不惟才貌兼全者绝少,即有貌者一概没得。若论闺阁中岂真无一个有貌的女子?只因白公子一副嘴脸,自己也看不过了。曾有人编他两只《黄莺儿》道得好:
  
  君面好蹊跷,似锤馗,锅底焦,痘疤好似珍和宝。舌儿带刀,口生乱毛,更兼装出诸般俏。爱风骚,丫鬟尽怕,私下把头摇。
  蠢杀白家郎,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