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为什么不躺里头房里去,又去躺在天井里呢?那里有风,睡着了,又要着凉的。”老太太道:“你读的是什么书?莫不是那淫词小说么?这种书本来是看不得的。” 宝儿道:“不是那种书,我读的是《 革命军》。就是那做过苏报馆主笔,后来逃到外国去的,那位姓章的做的。” 夫人道:“ 可是的,你又去看那么的什么《 革命军》 了!你不听见你父亲说么,官场中最恨的是革命二字。” 宝儿道:“ 母亲,你不知道,革命的道理是很有味的。” 老太太道:“ 你还要这么说,我要打你的嘴了!以后你再去看什么混帐的革命军不革命军,任你父亲去打,我也不来疼你了。” 宝儿抿着嘴笑了一笑,说道:“老太太你还疼我罢,我如今听你了,再不去读这革命的书就是。” 说着,见一个老妈妈走来,说道:“太太们,夜饭好了,可要搬出来?” 夫人道:“ 天气热得很,搬出来早早吃了,好去乘凉。” 那老妈妈应了一声,自去搬饭去了。一会儿搬了饭来,老太太和夫人、宝儿吃了,大家去乘凉不提。
  且说富太守受了儿子的气,又受了老太太的骂,这一场闹,几乎把这富太守一口气气死。他独自一个跑到会客厅里,躺在一张炕榻上呆呆的出神。想来想去,这个儿子终不是个保家的。虽是他现在年纪还轻,万一他在外头说了什么的混张(帐)话儿,被官场中人听见了,我这官儿性命儿,都要保不住呢。富太守想到此地,那个心,就如井里头的吊桶似的,一上一下跳个不住。又想:我此刻方要捉那革命党去讨好上司,为升官的地步。照这不肖的样子看起来,就是这官儿在革命党上升了,也要在革命党上送掉的。咳,这么算来,还是不要惹人笑话了罢。
  他一个人正在胡思乱想,忽见本衙门的刑名老夫子走将进来,说道:“东翁,方才明道女学堂的秋监督到此,为着什么呢?” 富太守连忙立起身来答道:“那秋监督为该校的头班生毕业期满了,所以来和我商量给凭的事。” 说罢,让老夫子坐了上首,自己在下首榻上坐了。那老夫子又问道:“他们几时放暑假?” 富太守答道:“他说是星期六。” 那老夫子把头向天望了一回,说道:“星期六是后天了啊。” 富太守道:“是后天了。” 那老夫子又谈了一回闲话。恰巧家丁搬进夜饭来,二人就在一处吃了。又谈了一回儿,老夫子就告辞出来,安寝去了。这里富太守因受了一肚子的气,也不到里头去,独自一个出了后门,往他相好的地方睡觉去了。
  到了星期六这日,富太守一早起来,梳洗已毕,即行打道出门。到了明道女学堂,给了凭,回来已是十二点钟了。暂且无事,不必细表。
  一日,正吃了饭,在外书房和那刑名老夫子讲闲话。忽见家丁拿了一个纸包儿,奔得进来,弯着腰儿禀道:“回大人,院里有密电在这里。” 说着,将那个纸包儿双手呈上。富太守听见“密电”二字,便吃了一惊,自言自语的说道:“这几日为了徐锡麟的事,院里头日日有密电来了。” 一面连忙接了过来。那家丁即便退出。这里富太守将密电查了出来,细细的一看,不觉呆了半晌,向老夫子说道:“ 老夫子,你看竟有这等事么?”
  不知其中是件什么事,在下写了这半日,手也酸了,请众位暂停片刻,再等下回分解。
  第 四 回 围困学堂标统逞勇 强奸民妇兵士施威
  却说富太守正在外书房里和那刑名老夫子闲谈解闷,忽见家丁拿了一个包封进来,说又是抚台那里下来的密电。富太守连忙接了过来,在密码簿上查了出来。看了一遍,便对那老夫子说道:“老夫子,你看竟有这样大胆的人!” 这位老夫子,就接了这张密电一看,只见上面写着道:
  据皖藩江电:乱事已平,徐逆已剖心正法。据从逆马供,绍城大通、明道两校,均系徐逆创办,且有逆党匿迹其间。希即转饬绍府,从速严密查覆等因到院,为此电仰该守密查,毋得宽纵,致干未便。切切特电。抚院支印。
  老夫子看毕,回头向富太守说道:“ 安徽省城里头这个乱子,闹的也不小。亏这冯藩台手段还好,就这么迅迅速速的平静了,倒也很不容易。但徐逆虽已伏法,那些余党,却更不容易着手,办得认真也不好,办得宽纵也不好,倒真真是个难题目。” 富太守点了点头,说道:“这些别人的难处也不必去管他。但是我们这里如今接了这件公案,须得想个法儿,怎样的去办才好。” 那老夫子道:“ 这事也不难办的,只要东翁自己认定了一个宗旨,便照这宗旨办去就是了。”富太守假意问道:“叫兄弟认定个什么宗旨呢?” 那老夫子也笑道:“东翁平日胸中,不知是个什么宗旨。今天只要一决定,还是用这个平日的宗旨呢,或是不用这个平日的宗旨。宗旨定了,然后再去讲办法。”
  宾东二人正在那里商量计较,忽见家丁又进来,向富太守弯着腰儿禀道:“ 回大人,院里又有密电来了。” 说罢,将个包封双手捧将上去。富太守接了,那家丁即便退去。老夫子笑着说道:“又是什么事情,才这样的秘密呢?” 就帮同富太守查了出来。一看,原来是章抚台因恐逆党人多,这里绍兴几百个亲兵,连守城的兵丁,制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