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儿子,故常受侄儿的气。我前年为欲求子,曾许下开封府大相国寺的香愿,不曾还得。我今要同你去完此香愿,你道何如?”
  衍祚道:“入寺烧香,原非妇人所宜。况又远出,殊为不便。
  你若要求子,只在家中供养佛像,朝夕顶礼便了!”强氏听了这话,便要丈夫供起佛像来。不要木雕泥塑,定要将铜来铸,又要放些金子在内,铸一尊渗金的铜佛,以为恭敬。衍祚依她言语,将好铜十余斤,再加黄金数两在内,寻一个高手的铸铜匠人叫做容三,唤他到家铸就一尊渗金铜的佛像,其好似纯金的一般光彩夺目。强氏把来供在一间洁净房内,终日焚香礼拜,祈求子嗣。
  看看将及一年,并没有生子的消息。衍祚老妻子不能有孕,心里便暗暗看中了宜男这丫头。她虽不梳头,不缠脚,然只要她的下头,哪管她的上头;只要她的坐脚,哪管她的走脚。常言道:“只有千人做贼,没有千人防贼。”恁你浑家拘管得紧,衍祚却等强氏夜间睡着了,私去与宜男勾搭。正是:任你河东吼狮子,哪知座下走青鸾。
  从来惧内的半夜里私偷丫鬟,其举足动步,都有个名号:初时伏在枕上听妻子的鼻息,叫做“老狐听冰”;及听得妻子睡熟,从被窝中轻轻脱身而出,叫做“金蝉脱壳”;黑暗里坐在床沿上,把两脚在地上摸鞋子,叫做“沧浪濯足”;行走时恐暗中触着了物件,把两手托在前面而行,叫做“伯牙抚琴”;到得丫鬟卧所,扭扭捏捏,大家不敢做声,叫做“哑子相打”;恐妻子醒来知觉,疾忙了事,叫做“蜻蜒点水”;回到妻子床上,依着轻轻钻入被窝,叫做“金蛇归穴”。
  闲话休提,且说纪祚衍虽然偷得宜男,却是惊心动胆,不能舒畅。正想要觅个空儿,与她偷一个畅快的,恰好遇着个机会。原来强氏因持斋奉佛,有个尼姑常来走动。那尼姑俗家姓毕,法名五空,其庵院与城南隆兴寺相近,因与寺中一个和尚相熟。这隆兴寺中有两个住持:一名静修,一名惠普。静修深明禅理,不喜热闹,常闭关静坐。惠普却弄虚头,讲经说法,笑虚男女,特托五空往大家富户说化女人布施作缘。因此五空也来劝强氏去听经。是时正值二月二十九日,观音大士诞辰,寺中加倍热闹。强氏打点要去随喜。衍祚本不要妻子入寺烧香的,却因有宜男在心,正好乘强氏出外去了,做些勾当,便不阻当她。只预先一日,私嘱宜男,教她推说腹痛,睡倒了。至次日,强氏见宜男抱病,不能跟随,便只带家人喜祥夫妇跟去,留下一个十二岁的小厮兴儿,与宜男看家。衍祚初时也随着妻子一同入寺,及到法堂,男东女西,分开坐下,等候慧普登座讲经。衍祚便捉空从人丛里闪将归来,与宜男欢会一番,了其心愿。但见:老婆入寺,为看清净道场;丈夫归家,也是极乐世界。
  一个化比丘身,对世尊五体投地;一个现欢喜相,把丫鬟两脚朝天。从前黑夜中,匆忙勾当,只片时雨散云收;如今白日里,仔细端详,好一歇枝摇叶摆。向怪作恶的龟山水母,并不放半点儿松;何幸好善的狮子吼佛,也落下一些儿空。仗彼观音力,勾住了罗刹夜叉;多赖普门息,作成了高唐巫峡。一向妻子坐绣房持咒,倒像替丈夫诵了怕婆经;今日老荆入佛寺听经,恰似代侍儿念了和合咒。全亏我佛开方便,果然菩萨会慈悲。衍祚了事之后,唤过小厮兴儿来,吩咐道:“大娘归时,切不可说我曾来家!”吩咐毕,悄地仍到寺前,恰好接着强氏轿子,一同回来。强氏并不晓得丈夫方才的勾当。
  哪知宜男此会已得了身孕,过了月余,但觉眉低眼慢。强氏见得有些跷蹊,便将宜男拷问起来。宜男只得吐出实情。强氏十分恼怒,与丈夫厮闹。衍祚惧怕妻子,始初不敢招承,后被逼问不过,只得承认了。强氏捶台拍桌,大哭大骂,要把宜男卖出去。正是:夫人会吃醋,吃醋枉吃素。
  自己不慈悲,空拜慈悲父。
  强氏自此每日辱骂宜男,准准地闹了一两个月。一日走进佛堂烧香,却对着这尊铜佛像,狠狠地数说道:“佛也是不灵的。我这般求你,你倒把身孕与这贱碑,却不枉受我这几时香火了!”一头拜,一头只顾把佛来埋怨。
  却也作怪,强氏那日说了这几句,到明日再进佛堂烧香时,供桌上早不见了这尊铜佛。强氏吃了一惊,料必被人盗去。家中只有喜祥夫妇并兴儿、宜男四个人,强氏却要把这盗佛的罪名坐在宜男身上,好打发她出去。宜男哪里肯招承,强氏正待要拷打宜男,却早有人来报铜佛的下落了。那报事的乃是本城富户毕员外的家人,叫做吉福。原来这尊铜佛在毕员外家里。
  你道是哪个盗去的?却就是喜祥这厮盗去的。他闻得主母对着佛像口出怨言,是夜便悄地将铜佛偷了,明早拿到毕员外家去卖了十两银子。这毕员外叫做毕思复,为人最是贪财。尼姑五空就是他的嫡堂姑娘,他常听得姑娘说:“纪家有个渗金的铜佛,铸得十分精美。”今恰遇喜祥盗将来卖与他,他便把贱价得了。家人吉福知道是喜祥偷来卖的,要分他一两银子,喜祥不肯,吉福怀恨,因此到纪家报信。及至纪衍祚问他盗佛的是谁?
  吉福却又不肯实说。衍祚也八分猜是喜祥,只因喜祥是妻子的从嫁家人,妻子任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