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多有五六百岁的人了,怎么生出你这位小妹妹,恁般年纪轻轻的。"说着,她俩便相对失笑起来。东方朔心中也觉好笑,说:"这批仙姑,是不懂人事的。"听她们这两句话,可就大有意思了,正欲回言,红衣女又问她:"一向为甚不大进来,今天又跑了来干什么?"东方朔笑道:"从前是家中没有佣人,我还要照管小兄弟小妹妹,所以没工夫进来玩。"两女听了,越发惊异道:"怎么,你还有小兄弟妹子呢?"东方朔笑道:"怎么没有?有好几个咧。我爹爹旁的事情倒不见怎样,他就是一天到晚爱赌钱,又会生儿女。我的上面已经有了二十七八个兄长、姊姊了。如今比我小的又有四五个。"几句话,说得她们咂嘴唰舌地笑个不停。东方朔又道:"今儿本不教我来的。因为我那几个哥哥姊姊,他们常到园中,园中人都认识他们,所以不好进来耍。"听到这话,不觉相对惊异道:"这是什么意思?怎么熟了,反倒不好进来耍?你这陌生的,倒让你随便闯来闯去的。那是什么道理?"东方朔见问,向四围瞧了一瞧,见没有什么人,方悄悄笑道:"我告诉姊姊,姊姊们可不要再对人说。说了出来,我爹爹是要犯罪的。那时我也要被他打死了。"两女见说,越发当作一件新闻奇事,忙说:"这里没有外人,你快说。我们决不坏你的事。你放大胆子讲就是了。"东方朔才嗫嗫嚅嚅地告诉她们,说我爹因年老身弱,每年都要吃一枚蟠桃,方没有疾病痛苦。自从管此园,每年这个时候,必派我哥哥姊姊们进园来,趁人不见,偷摘这么一二枚回去吃了,果然身体一年强健一年。反比年轻时更来得精神了些。今年本来预备派我第二十八兄来的。不料圣母到佛国去了,管山总神常常在园外巡查,爹怕闯祸,特叫我来偷取。一则我是陌生面孔,人家认不得我,将来少了桃子,就查究不到我家。二则我的年龄幼小,即使被人瞧见,不过说孩子们嘴馋,眼皮子浅,办不到什么大罪。所以派我前来,就是这个意思。我爹因园中人手众多,又怕我不能下手,特地邀了许多人在园门口那间屋子内赌钱玩儿,把这批人都引到那边去。剩下的,无非都是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姊妹们,这就好办得多了。"一席话说得两女郎面面相觑,做声不得。看那东方朔时,却早笑嘻嘻折转身躯穿入树林子里。一眨眼儿,就失了所在,也不晓得往哪条路出去了。

两女怔了一会儿,便商量起来道:"怪不得那位瘟神爷近来越发赌得起劲了。原来内中有这些缘故。这不成了监守自盗么?"红衣女冷笑道:"这老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。平时倚老卖老的,见了我辈,总是待理不理的样子。上年我因丢了一方绢帕在那边亭子内,想进去拿回。不料走到门口,他就扳起面孔,硬说天色不早,已是关门的时分,无论甚么人,不得入内。是我赌气儿丢了帕子,不要了,也没肯去求告他。既然那般铁面无私,执法如山,怎么别人所不敢做、不肯做、做不出来的事情,他偏如此大胆,竟是每年一度的干将出来,居然成为他的老例了。你知道,圣母自己还不是每岁尝新呢?他是什么东西,统共不过是一个管园的小吏,倒有这么大的威福,那还了得!"绿衣女也冷笑道:"姊姊,你不提起前事,倒也罢了。谈起从前之事,我们哪一个没吃过这老头的亏?谁不是看他年纪大,资格老,又是现成的权威,没奈何,大家让他这一步儿。那都是小事,也还罢了。只如今这件事情,却算得一桩大案了。这园中新旧桃子,都有一定数目。每一千年,圣母必派委查点一次。现在差不多又要查点了,将来查问起来,少了许多陈桃,他是管园的人,谁敢疑心到他身上去?少不得全是我们这班人的晦气,饶是代替他负这罪名。他还要摆足架子,真要把我们一个个当作贼骨头看待起来,那些闲气,还受得了么?"

二人正谈得热闹,又有一班女郎,携手扶肩的远远而来。二人早忘了东方朔代守秘密之约。心中正在没好气儿,忙把她们招了过来,一五一十地说给她们听了。还没说得十分明白,同时又来了几批女孩,因为天色不早,大家都预备出园回宫。这里是必由之路,所以大家都会得着。一下子工夫,差不多全体女童都会齐了。红衣女几次三番,把所听的话,一句一句地宣布出来。说得这批女孩,一个个怒上眉尖,气得说不出话来。而且这班人向来又都憎恨那位守园神常常滥用他的职权欺压众人,平时怀恨在心,无法报复,今既有此机会,又怕将来查点起来,不免要代他受罪,尤其觉得可忧可怕。非先发制人,断不能洗刷清白。因此大家便在草地上,开了一个大会。会议诸姊妹行中,年纪最大的,一个叫素娥,一个叫寒英,这二位又最会说话,有口才,大家求她俩快去见那管山大神,把这番情由诉说明白。一则新旧蟠桃不致受损;二则赏罚既明,大家可免拖累。

那位总神爷,却是一位精明强干、方正不挠之神。和这位昏聩颟顸、嗜赌废公的守园神,完全不同。得了这个报告,便决定先进园抓赌。那些赌徒一见管山大神进来,连忙将赌具收匿,谁知将牌掸不少在地上。管山大神见地上有牌,因向一同进去的几个士兵示意。兵士们便笑说:"守园神爷,怎么丢了这许多牌在地上?让我们替你捡起来吧。"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