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骂珊瑚:“办得好样,致我个仔昏迷,伤损元气。我个仔若死,要你命填偿。”又骂大成不知好丑,唔中用,不顾身,贪爱老婆,致老母遇时忧虑。大成本来知得珊瑚贤孝,无奈老母不合意,遂写分书一纸,吩咐珊瑚曰:“我闻娶妻所以事母,今致老母时时激恼,要妻何用。我将分书与你,你可别寻好处,另嫁他人,不宜在我屋住也。”话完,翻袖出门而去。
  珊瑚闻言,心神俱丧,将分书扯碎掷于火盘,归房暗哭一夜。自知事不能挽,只得卷好袱包,择三两件紧用衣服,自行携带,其余物件虽多,无心挂念也。拜别家堂香火及沈氏婆婆,欲语不能成声,湿洒两行珠泪,垂头丧气,行步迟迟,出到门前,停足企祝想起当日出嫁之时,父兄叔伯戴缨帽、着长衫、点灯笼,一班随护,送我落轿。曾经嘱咐,教我孝顺翁姑。今者被不孝之名赶逐出来,有何面目归家见父兄叔伯,不如一死便了。想完,即向袖里拿出一张较剪仔,对正喉咙,用力一剪。
  适值旁边有一个妇人见他如此凶性,即用力擒住他手,尽势推开,大喝一声:“乜你咁势凶呀!”谁知较剪已到喉处,仅伤喉皮,血出不止。此妇人即扯落珊瑚包头带,快快扎住,大喊救命。邻里纷纷走来,各拈跌打丸散来敷,止住血流。珊瑚挨凭门前,面如土色。各人看见,俱有可怜之意,或出嗟叹之声。
  横纹柴大骂曰:“你故意装伤,想来累我,你要死,去归外家处死,勿惹得咁多人在我门前嘈闹。”(旁人看见尚且悲伤,做了家婆,无一毫怜悯,大凡恶婆良心先死。)族中有一个守寡妇人,系王氏,素知珊瑚系好人。今家婆不容他在家,又既受伤不能行走,遂扶珊瑚归到自己屋。买药调理,不满十日伤痕好了。横纹柴又来大骂曰:“你个贱人,既被丈夫逐出,为何不归父母家?在此作我眼中钉,动我心头火。”王氏答曰:“暇!暇!你个横纹柴,真正好笑咯!你个仔既写分书,就如路人,那一个重系你新妇呀?走来骂人,问你丑唔丑?珊瑚系我亲戚,我亲戚来探,你都唔许佢住吗?(骂得落花流水,无非代珊瑚出一肚闷气。)骂得横纹柴无言可答,含羞忿忿直走回家。珊瑚对王氏曰:“此处原非久住之所,我今去矣。”卷包袱往姨婆家。
  姨婆家姓骆,即横纹柴之大姐,大成之姨母也。年老而无夫,有媳守寡,而孙尚幼。与大成相离甚远。平日来探,见珊瑚孝义,十分爱惜。故珊瑚投到其家,将事情略说与听,姨婆曰:“我尽知我妹禀质奇离,不近人性,我是以懒于行探,为此故也。总之难为你受此抑屈凄凉。”珊瑚曰:“不关婆婆之事,总系我唔晓孝顺,致激恼婆婆,自知罪该万死。”(只是怨自己不是,不怪他人,所以好到绝顶。)姨婆曰:“你不须如此说,我知你委曲咯。”
  住了几日,珊瑚之母走来,见女曰:“你母相隔得远,一向唔知。今闻得女婿既写分书我女,为何不回母家而在此搅扰姨婆?因乜缘故?”珊瑚曰:“女今无颜回见父兄叔伯,就在此处,绣花织布,粗茶淡饭,度日终身。”母曰:“女呀!睇你唔出做乜咁错见?以你咁样人材、品貌,何忧有好处。我要拣一个女婿,大多钱,好人品,又有家婆拘束,然后嫁你。”
  珊瑚曰,:“我闻:忠臣不事二主,烈女不嫁二夫。女有一个家婆尚不能晓得奉事,更有何面目再人他家。母亲如果要将女另嫁他人,女惟有投河吊颈,食药自尽而已。断不愿偷生人世咯。”诗曰:淡淡春风气力微,池塘一水绿漪漪。
  莲根自种深泥里,不遂杨花到处飞。
  话未完,喉头埂咽,气倒在地,哭不成声。
  姨婆看见,眼中出泪,话其母曰:“你勿苦逼佢,由得佢咯,你逼佢太过,佢一时浅见,轻生个阵点算好呀!”其母亦拭泪而言曰:“唔知点样解,天生得你个坏闺女,有好处你唔行,有好人你唔做,(其母心言未分好观。)重来发念个的恶家婆。自怨唔奉事得佢透彻,你嫌佢羞磨得你少么!制节得你少么!提起个昏婆,我就想咬佢两啖。你重唔舍得佢,系你贱咯!老母做主张,寻访好头路,你去要有得食,有得着,你唔肯去,甘愿捱饥抵饿,问你贱唔贱!你饿死,勿怨我老母;你冷死,勿怨我老母。你唔遵我讲,我此后割断条肠,总之作生少你一个。个吓唔慌重来望吓你。”珊瑚只管哭,其母只管骂,姨婆只管两便开解。其母见女意终难转,遂抽身抽势,发脚就行,留她食饭,忿忿不答,出到门口,回头以手指珊瑚曰:“自后我唔认你做女,你亦不用认我做老母。”话完,忙忙而去。(写得老母火气句句如生。)其母去后,珊瑚遂在姨婆之处守志安居。
  “忠孝节义”四字,为万古纲常,顶天立地人物。
  此四个字,如大词大厅之有四柱,词厅之内如曹前花板。板障花窗,可以粉饰浮夸,穿崩斗凑,独至四条大柱,须用坚石,须用实木,自头到脚都要咁坚,都要咁实。外面虽然质朴,其中梗直不移,然后可以顶住栋梁,撑支大厦。天地之间须有忠孝节义等人,然后可以扶植纲常,转移风俗。若使并无忠孝节义,个个俱是奸淫邪盗之人,吾恐日月无光,天翻地覆矣。
  忠孝节义,天上地下称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