猛兽。如今数百年后,看他那些带解手刀,耍石锁子的风俗,还可想见当日一种冥顽不灵的气象。自从这贝勒平定诸部落,版图渐广,人民渐多,也渐晓得用弓、矢、刀、石长枪等器械,却是一味乱杀乱打,怎么将将,怎么将兵,是全不懂的,故文程有此一番划策。当下文程风雨无阻的弄了两个多月,自稍有规模,请使贝勒阅兵。又与诸大臣于赫图阿拉西门外,胡尔喀河岸,募集许多丁役,无分昼夜,如做知县刮地皮子,把那些堆积如山的骡屎马粪,囗除得干干净净,现出一块阔大的坪作为校场。到了阅兵日子,自然另有一番气象。我做书的不在其场,也不必替他十分捏造。只是:校场上贝勒亲临,军官林立,虽然威严雄壮,仍禁不住那股牛奶酪腥膻骚臭的气味;营开去旌旗摇动,骑步纷排,虽然整整齐齐,却带着些骑驼,赶骡马,打棍子,斗画眉的本色。

  且说贝勒自这日阅兵后,颇觉满洲兵力经文程一番摆布,竟可算无敌天兵,遂与众臣商诀伐明之举。只见班中闪出二人,齐声奏道:、明与我紧接之地,为抚顺、清河、宽甸、叆阳四处,将来在所必争,不如示以先声,竟从抚顺进发,陛下以为何如?”贝勒举头观望,一是驸马都尉费英东,一是明安哒哩。贝勒正欲回言,文程接口道:“大贝勒等所奏极是,但抚顺小小关口,不劳大兵齐往,只二旗人马足矣。且该处守将李永芳,与奴才素相认识,奴才尚可修书,劝其归顺。”贝勒喜道:“如此甚好,你也不妨替咱写道谕敕,夹在一块儿送去。”又回顾众臣道:“明儿起兵时节,尔等须代咱拟道表章,将咱与明世仇,及兴师之故,布告天地祖宗,俾人皆知师出有名,并非劳民伤财之举。”众臣无不钦佩。

  到了次日,校场上早又威风凛凛,杀气腾腾。文武百官,俱辫发窄袖的两旁排立,只见贝勒头戴看尖圆而高的一顶乌拉草帽,垂下外多红缨,身穿青色箭衣,外星元黄色大褂,脚上套双乌油长桶皮靴,跨下一匹卷毛大黑缧子,大吹大打,迎花神价簇拥着飞弄而来,至演武厅下马。文程与众官三呼礼毕,呈上表章,并愉李永芳文。贝勒大概阅过,即命排开几案,燃着香火,亲身拜罢,众臣读起表来,其辞曰:

  我之祖父,未尝损明边一寸草土也。明无端起衅边陲,害我祖若父,恨一也。明虽起衅,我尚欲修好,设碑勒誓,凡满汉人等,毋越缰圉,敢有越者,见即诛之。见而放纵,殃及纵者。讵明无渝誓言,逞兵越界卫助叶赫,恨二也。明人于清河以南,江岸以北,每岁窃逾疆场,肆其攘夺,我谨誓行诛,明负明盟,责我增杀,拘我厂宁使臣纲古哩方结纳,挟取十人,杀之边境,恨三也。明越境以兵叶赫,俾我已聘之女,改适蒙古,恨四也。柴河、三岔、抚安三路,我累世分守疆土之众,耕田艺谷,明不容刈则获,遣兵驱逐,恨五也。边外叶赫,获罪于天,明乃偏信其言,特遣使臣遗书诟詈,肆行凌侮,恨六也。普哈达、叶赫二砍来侵,我自报之,天既授我哈达之人矣。明又党之,胁我以还其国,卒使哈达之人,数被叶赫侵略,夫列国之相争伐也。顺天心者胜而存,逆天心者败而亡,何能使死于兵者更生,得其人者更还乎?天建大国之君,即为天下共主,何独构怨于我国也。初扈伦诸国,合兵侵我,故无厌扈伦起衅,惟我是眷。今明助天谴之叶赫,抗天意倒置是非,罔为判断,恨七也。因此七大恨之故,是以征之,伏惟我皇天厚土诸神,以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,鉴原是幸。

  宣罢焚词,遂拜文程为行军参谋,命费英东领一旗骑兵为先锋都梳,命明安哒哩领半旗为步兵部统,自己领二千三百五十名弓刀手为后劲,摇旗呐喊,从赫图阿拉浩浩荡荡杀奔抚顺城去。

  原来抚顺本在赫图阿拉东南界上,为辽阳咽喉,涉晖河六十里,便抵辽阳城外,有座关口名抚顺关,虽不十分险峻,却也壁垒庄严。城中守将乃一个游击,姓李名永东,即辽东总兵宁远伯李成梁族侄,本是委靡不振之徒,朝廷因他与成梁同族,故有是命。到任以来,一味偷安,毫无建白,身居武职,全不懂用兵的道理。部下虚拥几于人马,都是任意募集,未经训练,你说怎生见得仗火呢?这日,正在安闲无事,忽小卒报道:“外厢来了一个小憧,自称什么范文程先生差他从沈阳下书的。”永芳默了半晌,竟记不起这姓范的人,是在那儿会过。忽回思道:“左右不过朋友差来送书信的,无关紧要。”便命带进来。须突,引着个年轻僮儿,走到面前,叩头呈上书信,永芳命他退下伺候。拆开信一看,却是两封。这一封上写道:

  五年不见,别来无恙耶?前台驾随令叔阅边,辱临寒舍,无以为欢,清夜回思,实深惭愧。

  看到这里,才忆起五年前同族叔成梁往沈阳阅边,曾认识个范文程,在他家住过数日,原来就是此人,真个久违了。又往下看道:

  自别是下,复未修寸简,奉候起居,疏忽之愆,更无可囗。文程迩因家运不辰,门庭多故,遂远适异国,投顺满洲。

  永芳不觉暗忖道:“这人好奇怪,他降满洲与我有甚相于,却来告我。”且往下看去,又看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