识的,我们那所学校,非根本改良不可,否则化了钱,还担个误人子弟的罪名,那真要冤枉到十八层狱里去了。”肖虎只有听他女儿的吩咐,过得几天,女儿到学校里去了。肖虎约下福爷来家吃饭,席间要他引荐个师范生。福爷道:“师范生我们乡里实在不多,只有三四个,大家有事,未必肯来。有个镇上的尤璧如,他在蠡口做教员,前在碰见他在家里,谈起蠡口那所学校学生太少,很不满意,或者肯到此间来,我替你问问他再说,他的确是老牌师范生。其他镇上汪四先生的儿子汪绮云,去年的师范讲习所,今年暑假,听说也毕业了。和璧如一起在蠡口同校教授”。肖虎道:“汪四先生的儿子,更是家学渊源,一定不差的,倘两人肯同来更妙。否则,随便那人都好,薪水从丰,费心介绍。”福爷连声答应,回家问起玉吾,玉吾道:“爹爹,这件事巧极巧极。绮云、璧如现今通在家里闲着没事,蠡口那所学校,因学生少,给县里取缔了。”福爷道:“那么你去知照他们,待我肖虎处去一封信,解决下薪水问题,便好去上课。”当下玉吾去见了璧如,说起这事,璧如道:“那也很好。近一些,每星期可以常常回家逛逛”。说罢,一同去见绮云。绮云一听这个消息,快活得两脸通红,鼓掌称谢,简实比乞丐做了大总统还要快活。
看官一定疑惑我过甚其辞,不知一些也不说谎。汪绮云前一番事,做书的没交代过。汪四先生只生他一个儿子,从小替他定下澄泾一头亲事,便是沈衣云家李老师的女儿。谁知绮云一到十六七岁,瞧了几册甚么“饮冰子自由书”等,顿时的醉心自由起来,闹得汪四先生摇头跺脚。去年十一月里,绮云到城中参观联合运动会,无意中在会场内拾得一个线结的名片袋子,里面有五六张名片,一帧二寸小影,一只小线戒子。绮云瞧瞧名片上刊着赵万雄,下面一行小字道醒狮苏州南乡。反面又一行小字道:通讯处苏州胥门自立女校。又瞧瞧那小影一个女子,生得粗眉大眼,雄纠纠气昂昂,却也英挺有生气。绮云心下十分合意,自以为天假其缘,又想到自己最怕荏弱女子,甚么腰如柳枝,婷婷,我都不赞成,这样像一个雄壮威武的女子,正中下怀,便是将来偶然发几个寒热,也不吃惊,从楼窗上跌到阶沿下,也不能损他毫发。绮云越想越喜,不免一封连封的肉麻情书,寄给那位醒狮女士。醒狮女士今年十八岁了,只怨父亲肖虎,本钱太足,大约生我时,虎力太猛,因此害得我像四金刚一般,瞧着全校的同学,都有甚么黑漆板凳啦,甜心啦,我爱啦,闹不清,独有自己无人顾问,有一回,经同学姊妹介绍一位男学生,约在西园相见。醒狮振刷精神到西园大殿上踱来踱去,守守不来,便在三世佛前求签。每停五分钟求一条签,连求了十三条,统统下下,自知没望,正要想走出大殿,跑进一个矮小侏儒的学生来,仰着脖子,对醒狮只一望,吓了一跳,当下那学生说不出别的话,望望三世佛,望望赵醒狮,好像在那里把三世佛的丈六金身,和赵醒狮比较长短大小,比较了一会,翻身便逃。醒狮气得挺着肚子,更像前殿的弥勒佛,踱了出来,碰见介绍人对醒狮笑道:“那人见你一面,吓得倒退不迭。我问他怎样,他只管摇头,说不敢仰攀。”醒狮气愤回校,想出一个妙策来,趁运动会人头挤挤,做下三十六鸳鸯数的名片袋子,每只里塞一张照片,五六张名片,一只戒子,在会场内四下散布着相思种子。这条妙计,果然效力不小,不满一星期,便络续接到情书一百六十五封半,其间也有一人连写三四通的,也有甲拾得,给乙偷见了,私下投函的,也有学生拾得,给教师瞥见,收没下来,教师自己投函去约会的。有一张还是写的明信片,只好算他半通。在这个星期内,赵醒狮的情书,把邮差和校中收发员,忙得不亦乐乎。全校同学,人人眼红,醒狮把一封封的信,汇集拢来,细细评阅,觉得汪绮云最多,一人有十九通,其愚不可及,其情很可怜,免不得复他一信,叫他把籍贯和三代履历详细开来。绮云如获纶音,连夜寄去,醒狮一瞧,又是同乡关系,便把终身相许,勉他入校读书。绮云接到这封信,好似空手白手,在草地上拾到一个美人,其喜可知。当下回府和汪四先生家庭革命起来,结果把李老师那头亲休退,又拼命拼到二百块钱,去考取了师范讲习所,在校里时和醒狮通信,只不曾会面过。醒狮要待毕业后,和绮云自由结婚,不知绮云那所师范讲习所,只半年已毕业。绮云早知醒狮的父亲叫肖虎,便是南溟庄财主,所以听得玉吾、璧如来说肖虎办学,请他去做教员,快活得不可名状,心肚五脏,险些笑了出来。
当下绮云、璧如两人,跟玉吾到家,见过福爷,相烦引荐。福爷写下一封信,专足送去给赵肖虎,肖虎欢喜不迭,回信福爷。福爷又把信给玉吾,分头向璧如、绮云接洽,信内说明璧如主任,薪水按月十六元。绮云助教,按月十二元。聘书要等校长醒狮女士签下字送上。璧如见得,很觉那个校长突兀,心中纳罕。绮云见了,喜不自胜,心想那个字,何用签得,醒狮便是我,我便是醒狮,何不叫我签签便好。当下专待聘书到,便去上课。一面赵肖虎把两位老古董停止了职务,写信给女儿,说明详情,写就两张工楷的延聘书,空着校长下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