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秦五少爷和五少奶奶离婚启事。莲渠惊叹一回,把昨晚目睹耳闻的怪剧,详细告知王川、散客,各人说奇闻。散客道:“我说他奇闻,是说他为了些小事情,居然闹到离婚,才是奇闻。要知这种事情,在秦公馆里,是司空见惯,不足为奇。这回五少爷居然像吃了丈夫丸似的,闹起离婚来,要算得秦氏门中破天荒的一回事。五少爷算得秦氏不肖子,怕将来秦氏祠堂里,不容他入咧。”莲渠笑道:“你别挖苦他罢。五少爷也叫不得已,否则决不肯牺牲那个花朵儿般的少奶奶。

那少奶奶的确天仙化人,我见犹怜。”王川插嘴道:“你别称赞罢。秦氏门中,那有那东西。从前人说,大观园只有一对石狮子是干净的。他们秦公馆,只有一盏门灯是干净的。”莲渠止住他道:“你说话留神些,谨防属垣有耳。我们和秦公馆无怨无尤,好歹事不干己,去说他则甚?”王川才住了口。莲渠叫西崽喊碗滑肉面来吃了,一问房间帐昨晚已算讫,单给了西崽一块钱酒资。散客又低声问莲渠道:“你昨晚不是约一池女士在这里歇宿吗?未免太性急了,作事不好这样子性急的,总须按部就班做去。古人说:欲速则不达。这男女制造爱情的事,更加欲速不来。”莲渠讪讪道:“我没有叫她一定住下,不过请她坐谈片刻,互通心曲,她望望然不顾而去,未免绝我太甚。”散客道:“老哥你自己转错了念头,她越是有意于你,越是要避嫌疑。昨晚许多人在这里,十目所视,十手所指,怎好教她屏绝左右和你谈心。后来我们一哄而散,怎好教她留恋不舍。老哥未免责人不当。”莲渠默然片晌道:“不知她心中究竟怎样?是否有我在眼里?”散客笑道:“你真是个呆大,她没有这条心,昨晚也不肯到这里来了。她肯来到,苗头已见,你只消慢慢放出本领来,包管她服服贴贴跟你。我是她老师,只好在无形中替你感化。要说破了替你拉拢,于我师道尊严上说不过去。”莲渠道:“那真感激不尽。只是你怎样感化法呢?”散客忖了一回道:“自有妙法,前天我已找出一部石头记,给她开讲了,大约讲到第六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,你的婚事一定有望了。”莲渠听说,频频摇首道:“太迟太迟,六回书非一两个月讲不完。那时候只好索我于枯鱼之肆了。”散客笑道:“王道无近功。你不好性急的。”莲渠道:“不对不对,非请你打一针吗啡针不成。”散客道:“不知怎样打法呢?请你自己动手打!”莲渠道:“她住在你后房间,我不便到楼上来打,还是请你老夫子下手,帮帮我忙,我将来喜酒一定用双杯敬你喝。”散客道:“究竟怎样打法,请你说个明白。”莲渠道:“你聪明一世,懵懂一时。只消如此这般一来,不是有速效吗?”散客道:“理会得,东西必须你亲自去弄给我,并且灵不灵我不负其责。”莲渠点点头。

当下三人走出亚东旅馆,往四马路兜了个圈子,回到火车站散客家里。莲渠见了一池女士,觉得面上有些害臊,低低叫声一池女士,一池女士嫣然一笑,莲渠筋骨俱软。一回儿,散客又把《石头记》讲了一段,讲的是贾瑞起淫心,正讲到一半,邓坚也来了,坐在旁边静听。听到讲完,不觉对莲渠瞧了一眼,叹了口气。莲渠问道:“老邓,你有甚么气苦,这样唉声不绝?邓坚道:“我叹世界上贾天祥太多了,非得有一个个王凤姐来制服他不行"莲渠默然。

邓坚又道:“可见一个人淫心是起不得的,一起淫心,便要不得善终。”一池女士好像理会得,微微点首。散客和莲渠,只索不做声。讲罢书,停了一回,娘姨端出饭来,各人围坐吃饭。吃罢饭,散客到楼上换了身衣服,同邓坚先跑。莲渠坐在家里不走,一池女士只管看《石头记》,目不旁瞩。莲渠无所施其技,直到垂晚,莲渠忍不住又到外边走了一趟,回来吃夜饭,灯下莲渠也在袋里摸出一册小书来,陪一池女士阅看,有意把本书,对桌上一搁,去倒茶喝。一池女士无心取来一看,叫甚么《绣榻野史》。莲渠走来道:“女士,你要看么?你看你看。”一池女士只看了三行,羞得两脸通红,搁着不看。莲渠正在表扬那本书的好处,楼上王夫人走下叫一池女士睡罢。一池女士趁势走上楼去,把电灯扭一扭亮,走进后房。刚把个枕子翻个身,忽见一件东西,摺子似的,扯出来有三十多幅小照片。也有两个人,也有三四个人,姿态生动活泼。一池女士细看了一遍,猜到是莲渠弄的狡狯。只是莲渠从不上楼,莫非老师放下的罢。既是老师的东西,不好辜负他一番苦心。当下轻轻脚步,走到前房,将小摺子塞到王师母枕底,退出房来,只管自睡。王夫人下楼收拾一番,知照一声莲渠,叫他当心门户,自己回上楼来安宿。一池女士在隔壁听王师母翻来覆去,只睡不稳,猜到这是小摺子的功效。又听楼下莲渠,也在唉声叹气,很觉可笑。原来莲渠嘱托散客打下吗啡针,专候在下面,静听好消息,心中一厢情愿的,认为这一针,定有奇验。一池见了三十六幅春意图,必定情不自禁。下楼相就,所以只把被子拍了又拍,叠作两人睡的被窝。又找一瓶用剩的花露水,在枕头傍边被子底里乱洒,整理好了一张绣榻,再把自己身上修饰一番,头发梳得光滑似漆,脸子擦得雪白如霜,只穿一套白洋纱衫裤,洒上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