掉几千几百块钱,灭烛留髡起来,她直挺挺像死尸一般,要她身子动弹一动弹,真千难万难。现在无无缘故,行个三鞠礼,怕出了娘胎还是破题儿第一遭哩。且说元首登上宝座,赞礼员喊请大总统训词。冠芬对后面望了一望,亚白向她耳语数四,冠芬频频然说道:"奴是呒才呒德,一点弗懂啥格,从小腊生意浪混口饭吃,也是承唔笃大少爷帮忙,总算养活我一条性命。现在又蒙唔笃几位大少看得起奴,选奴做大总统,那是实在弗敢当格。我想生意浪姊妹淘中,比我品行来得端正,面孔生得标致,曲子唱得好听格,也不知多少,我今朝做大总统,弗知要有屈几位小姊妹,那末奴心里阿要对弗住。现在已经选出,辞也辞弗落,只有老老面孔算数。奴有啥格弗到之处,总要巴望唔笃小姊妹包荒包荒。外场面还要巴望大少爷照应照应。奴是弗会说话格,只有格两句。"说罢一鞠躬坐下。全场掌声雷动,大家称赞冠芬说得不亢不卑,很觉得体。其次挨到贝英训话,站起来笑了两笑,又坐了下去,低下头。冠芬踢踢她脚,她又站了起来,眼睛只望着桌上瓶里插的一朵花,低低道:"诸位姊姊妹妹才腊搭,"只说了一句,粉脸飞红,又坐了下去。台下一阵掌声,她又站了起来说道:"奴是弗会话啥格,承蒙选奴做副总统,奴一径格两来,花样是翻弗出格,奴说话才腊搭哉,一一一榻刮子才腊搭哉。"说罢坐下,台下一片欢呼道:"老六阿才腊搭勒介。"贝英羞答答,只是低头不语。接着挨到菊云,菊云很洒落,站起来道:今朝承情唔笃诸位少爷老爷选奴做副总统,奴面孔浪是笑出来,心底里是要哭出来。为啥呢?絶想像伲格辈人,吃爱碗饭,也叫呒说法,好像从小跌进陷马坑里,做一日生意,熬一日苦头,要想早点跳出陷马坑,只是呒不格种机会。现在诸位少爷老爷,弗情愿救起我伲来,翻要叫我伲做大总统副总统,那末奴自家想想,好像田鸡跳进井里做皇帝,快活也是有限得势格哉,奴弗会说话格,要请唔笃诸位弗要动气,原谅我一点。

  说罢。坐下台下,大家称赞一声好吗!这一声好吗里面,含着一种沉着酸哽的音调,有不少情场无可奈何人,在那里发怔。内当中有一位少年,便是本书主人沈衣云深味菊云这几句话,宛似清夜钟声,足以唤醒一切。今日这样盛会中,不可无此遥天一雁之音。正想着,又见莲英也演说一番,和冠芬同一意思。说罢,元老背读颂词,来宾演说。等到散会下台,不少侍从武官,簇拥着小坐,款以西点,挨定日子,朝觐受贺。是晚直至宵半始散。

  衣云觉得见所未见。明天场中,又开辟一处群芳会唱场。花国自总统以下,统统出席,排日会唱。一般老嫖客,大家来捧场,批红判绿,又是一番热闹。这回亚白、复生很有造于花国,自共和以来,总算第一次开花选,从此各院平添不少公子王孙,排日觞政,直闹到年暮岁阑。且说有一天晚上,衣云同亚白、凤梧、一鹄等,正在群芳会唱场听歌,有一位丽人,妆饰虽不十分华贵,却也光艳夺人,丰容盛靱,眉目婉好,对着凤梧丢了一个眼风,凤梧便跟她跑。亚白道:"这就是花国都督日新里芸玉,凤梧的同乡,尤属所欢。"衣云方始明白。那天清歌未歇,天色已晚,广场上忽地人头挤挤,大家嚷着看放焰火。原来那天是圣诞节,游场平添几千看放焰火的人。衣云同亚白、一鹄等也随着众人围观,焰火明时,瞧得见全场游客,或偕所欢,或携情侣,凤梧和芸玉也并肩站在对面,喁喁私语。衣云瞧他们一片痴情,自己也觉得勾起闲愁万种,心旌摇摇不定。这当儿蓦地走过一位少年来,执住衣云的手道:"老哥,我正要来找你,你好写意啊。"衣云一望面目,心荡神越,摇摇不定,觉得对他哭笑不出。那人把衣云拖了便走,后面又跟上一个四五十岁的梢长大汉来。衣云瞥见,又是一惊。这一惊非同小可。正是:

  欢场邂逅惊心客,疑是华胥梦里人。

  不知衣云无端碰见两人是谁?被他们拖到哪里去?欲知详细,且听下回分解。

  第二十回 蛮貊投荒恨吞心影华鬟历劫愁听鸡声

  话说衣云观放焰火,蓦地碰见两个人,吃惊不小。这两位一少一老,究竟是谁?要使衣云一见,这样神魂飞越起来?衣云和他们两人,有何种关系?相见之下,有甚么话说?作者暂且按下,要待阅者诸君,猜测一番。如今且说亚白、复生两人,自从做了花国元勋,每天忙作一团,亚白又打算花国全体名花,妆阁里应该送一些礼轻情重的甚么东西,作为此次花选的纪念。复生道:"我们送一副泥金对子罢。把她们花名嵌在联中,托老名士柳一佛挥写,那倒是惠而不费,雅俗共赏,悬挂在妆阁内,更好留一个永久纪念,将来总算我们办过这件事的,你道好吗?"亚白道:"一百多副嵌字联子,又要切合,又要香艳,颇非易易,你担任得下这项笔政吗?"复生道:"横竖人多,有凤梧、一鹄那班人,都是词章家,倚马可待的好手,谁教你一人思索,我们大家来想,还怕甚么!"亚白听他一说,却很赞成,连夜摊开花名册子,两人勾心斗角的制联。只因上海妓女花标,特特别别的很多,甚么"花媛媛"、"林宝宝"、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