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也着实代侄老爹生气,我想内中一定有个缘故。”贵兴道:“甚么缘故呢?”宗孔道:“古语说的好,若要求取功名,要五件事俱全。那五件事是古语传下来的:‘一命,二运,三风水,四积陰功,五读书。’依我看来,据马半仙算的命,侄老爹的命运,是好到极处的了!至于积陰功一层,别的我不知道,单是我这个远方穷叔子,哪一时哪一刻不受侄老爹的恩惠,这还不算积陰功么?讲到读书呢,我常看见侄老爹出口成章,就是说句话有时也是之乎者也不去口的,还怕文章作不好吗?

我疑心的,就是风水一件事,或者有甚么关碍之处,也未可知。

贵兴慢腾腾的答道:“这也未必。我父亲在时,最讲究风水,所有作灶开门,都定了方向,甚至修渠小事,也选过日子,这总是我的晦气罢了,怨甚么风水呢!”宗孔道:“话虽如此,只怕阳宅好了,陰宅未见得十分好呢。我闻得马半仙看风水的本事极好,浑名叫‘钻穿石’,何不请他去看看陰宅呢?好在所费无几,侄老爹也不是在乎此的。”贵兴道:“这等说,就烦叔父去请他来,同去看看。”宗孔巴不得一声答应了,就来找马半仙,讲定了五两银子步金,宗孔却要个九五回用,一同到贵兴家来,叫了船摇到谭村去。

原来贵兴祖坟,葬在谭村。当时船泊了岸,贵兴、宗孔、半仙,一同登岸,来到坟上。马半仙开了罗盘,看了方向,又四面看了大局,就发起他那荒谬议论来道:“尊府这座陰宅,前后俱是高耸,中间低陷,是个‘猫几伸懒’之局,行门放水,极合其宜,可以断得是发科发甲,了财两旺之地。”贵兴道:“有甚不到之处,尚望指教,不可过誉!”马半仙道:“我是依书直说,毫无褒奖,从前那位点袕的先生,很有功夫,恰恰点在这龙盘之内。东边文笔既显,西边催官亦猛,后面玄武高耸,前面朱雀坦平,四围巩固,八将归堂,应有一名状元,三名进士,举贡秀才,可保屡代不绝的。”贵兴道:“既如此,何以我今年下场不利呢?”半仙叹了一口气道:“最可恨的是前边那一座石室,恰在那犯煞的位上。最宜平坦,不宜高耸。不知是哪个人的房屋,倘能叫他迁让,此地便是十全十美的了。”贵兴道:“这是舍亲梁天来的房子。”半仙道:“既是令亲,当好商量,老兄……”

说到此处,宗孔拉了他一把,走过几步,半仙不知何故,也跟了过来。宗孔悄悄说道:“你见了我家侄老爹,就称呼一声大爷,也不辱没了你,你怎么称兄道弟起来!”半仙忙道:“是是是!”

又走过来对贵兴道:。‘大爷!不可惜了小费,总要弄了过来,拆平了他,非但可保人口平安,而且科甲不绝,千万不可错过!”

贵兴欣然,送过步金,打发半仙先回去。宗孔连忙跟到船上,取了回用。又回到贵兴家来,讨这差使,要去见梁天来,商量买他的石室。

不知此去买得成功与否?且听下回分解——


第五回 论柴米家庭现丑态 恣鼓簧中表动争端
却说凌贵兴的老宅,本来也在务德里司居住,因为他父亲发了大财,所以又在省城盖造了房屋。贵兴借读书为名,在省城住的时候居多,就是家眷,也是时常往来两面。此次因同马半仙来看风水,就便回老宅去,所以打发半仙先走。

宗孔因为去省城伺候贵兴等榜,也多日未曾回家,此时向贵兴讨了差使,一同走下山来,送得贵兴回到老宅,自己也回家转。妻子谢氏埋怨道:“你好呀!一去七八天,也不管家里没柴没米。从前天起,灶上就没有起过烟了,闹得个儿啼女哭,叫我一个守着,你却一个人在外头乐呢!”宗孔道:“不要紧,我今天再到省城走一次,包你有好处。”谢氏道:“呸!饿也快饿死了,还讲好处呢!一连三天了,只在门前山芋摊上,赊了两斤山芋,就当一天米粮,还望你有好处呢!”宗孔侧着脸儿想了一想道:“家里还有甚么衣服没有?”谢氏道:“你好快活呀!还想有得当呢!要就在身上剥下来,索性大家打赤膊过日子。”宗孔道:“你不要性急。首饰呢,可还有点?”谢氏听了,立起来对准宗孔脸上狠命的啐了一口,又伸出手指在自己脸上拨了两拨道:“亏你羞也不羞!我陪嫁的几件首饰,哪一件不败在你手里?

你曾同我置过甚么来,害得我耳朵上戴了铜耳环子,头上插了铜压发簪儿,你要,就都拿了去!”说罢赌气,果然把那铜耳环,铜压发,除了下来,劈面掼去。宗孔嬉皮笑脸的拾起来,也不言语,往外就走。谢氏哭着说道:“天杀的!你索性把他掼了,等我铜的也没得戴,披着头发,光着耳朵,只当穿你这天杀的重孝!”

宗孔头也不回,一直走到贵兴家中,问道:“侄老爹!我来请一个示,比如天来肯让那所石室,侄老爹肯出多少价呢?”贵兴道:“闻得他们当日盖造的时候,不过一千多银子。此刻我为风水起见,说不得要多出几个钱,就是三四千也不要紧。他肯卖最好,不肯时,也不可勉强。不知叔父怎样说法?”宗孔道:“此事同他们女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