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八了,到了十二那天,贤侄可延请僧道,打起醮来,僧道不许进门,可在门外搭起醮棚,连打七昼夜的醮,包你可以成功!”贵兴道:“这又奇了!难道预先超荐他们,恐怕冤魂索命么?”爵兴道:“不是这等说,我另有妙用,贤侄只管预备起来。”贵兴只得叫人去预备了,又问到底几时动手。爵兴道;“只等散醮那夜动手。”贵兴屈指一计道:“十二日开坛,应到十八夜散醮,何以拣了这一夜呢?”爵兴拍手道:“贤侄!你真是和梁家结下莫大冤仇,连这件事也忘了,天来的母亲,不是十九的生日么?平日怎能得他兄弟齐全在家?到了那天,他自然预先回来,同他母亲做寿。莫说他兄弟两个,你就连他儿子养福,也结果了,亦是易事!”贵兴大喜道。“表叔真有鬼神不测之机,此事只凭表叔调拨,我再也不过问了!事成之后,再当重谢。”当下就叫喜来先雇了篷匠,在门外搭起醮棚,延了僧道,修斋建醮,只推说趁着这中元佳节,追荐妻妹。起头两天,只引得村中各男女都来观看,三四天之后,看的人也渐渐少了。

且说谭村村中,有一个贫苦人,姓张名凤,为人生性憨直,好管人闲事,喜抱不平,因此人人都憎他多事。出来佣工,每每为同事所不容,所以佣工总不能长久,久而久之,人人都当他没有良心,索性不理他,闹得他走头无路,就流落到卑田院中去了。日间在街头叫化,夜来在古庙栖身,倒也逍遥自在,不致再去受那龌龊人的龌龊气。近来有病在身,并叫化也懒得出去,吃一天,不吃也是一天的过去。这几天看见凌贵兴门前,修斋建醮,便去门前乞些斋饭,谁知舍出来的,虽是残茶剩饭,内中却有许多肥鱼大肉。心中暗想,原来他们修斋不吃素的。乐得拿来充饥,一连乞了六天。

这一天方才乞来吃饱,正要走开,忽然疟疾大发,战抖不已。看见旁边一条夹弄,喜得寂静无人,就捱了进去躺下。忽听得旁边窗户里面,有人说话,一个道:“阿七哥!你今天为甚么吃烟格外吃得多呢?”一个道:“你不知道,我过足了瘾,今夜要去干事呢!”一个道:“你真是不经事!你可知粱天来同个痨病儿一般,他那兄弟君来,也是骨瘦如柴的,莫说杀他两个,就是再多两个,也不禁杀呢!况且我们二十多人,怕杀不了么?

你这样费心!”一个道:“不是这等说,大爷说过,杀一个,谢一千银子,我想夺头标全捞呢!可惜大爷又说‘逢男便杀,遇女休伤’,不然,我还想多发点财呢!”一个道,“你好狠心呀!”

一个又道:“不知今夜几时动手?”一个道:“区师爷说二更就去呢。”张凤听了,吓得一身冷汗,连忙带病走了出来,暗想:“这一带的窗口,明明是凌宅的房子,不道贵兴这厮,明里修斋念佛,暗里却去杀人,真是出人意外!”又想道:“我何不赶去通个信给天来,叫他早点躲避了呢?是呀!这正是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呢!”想罢,拽起叫化棒,提了叫化篮,直奔天来家报信。

不知天来得信后,怎么设法预备?且听下回分解——


第十六回 区爵兴当筵俨行军令 凌祈伯临阵却用火攻
大凡内地村镇地方,所有人家,都是祖居的,地方又小,又没有往来客商,朝夕见面的,无非是这几个人。所以,一村之中,无论富贵贫贱,彼此多是认得的。谭村亦复如是。所以张凤也是认得粱天来的。谭村村中之人,也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个张凤。

闲话少提。且说张凤在窗外听了那一番言语,知道天来今夜有难,急急要去报告,也顾不得身上有病,一口气奔到天来门前,举起手来,把门打得震天响。祈富不知何故,吃了一惊。连忙开出门来,看见是个张凤,骂道:“呸!你这个没嘴脸的,只怕要作死了,讨饭也好好的讨呀!”张凤道:“我不作死,只怕你家有人要作死呢!”祈富大怒道:“张凤!你今天可是发了痴了!怎么登门咒起人来?”张凤道:“你且不要动气,我要求见你家官人呢!”祈富道:“我家官人太没事了,要见你呢!”说着把他一推,便要关门。张凤就大喊起来道:“你这不识好歹的奴才!你家官人可是当今皇帝,连见也不得的……”一阵乱闹,里面惊动了养福,出来喝道:“是甚么人在这里混闹?”张凤道:“我是特来送要紧信的,叵耐你家祈富这厮,不同我通报!”

养福道:“你送甚么信来?”张凤道:“我送凌贵兴的信来!”

养福听得“凌贵兴”三个字,心中吃了一惊道:“是凌贵兴叫你送来得么?”张凤道:“我又不是他家奴才,他好使得我动!是我听了一个信息,特来通报的!”养福道:“是甚么信息?你给我说了,可不是一样?”张风道:“这是个性命交关的要紧信,不见了你们大官人,是不说的。”养福听了,心中诧异,只得喝住祈富,不要同他厮闹,自己却到里面告知天来。凌氏道:“不消说,这又是贵兴那厮,叫他来胡闹的。”天来道:“且待孩儿出去看来。”

说着,走了出来,便问张风何事。张凤道:“官人,可借一步说话?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