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家,人之大欲,岂有个不真心的?”张狼牙道:“假如尊处偏不愿有家哩?”黄凤仙道:“非媒不嫁耳,哪有个不愿有家之心?”张狼牙的口快,就说道:“既是尊处愿有家,我学生做个媒也可得否?”黄凤仙道:“只要量材求配。”张狼牙道:“尊处也曾中状元,就配我唐状元这个,岂不是量材求配?”黄凤仙道:“只怕唐状元嫌弃我是个夷女,羞与为婚。”唐状元低了头不讲话。黄凤仙道:“唐状元,你不要嫌弃贱妾。若是贱妾配合于你,我总兵官之法,立地可破。”唐状元心里想道:“若是依从于他,是个私婚夷妇之罪。若不依从于他,他又说道会破总兵官术法。也罢,元帅在此不远,莫若请出他来,凭他尊裁,有何不可?”却说道:“既承尊爱,非不遵依,你只请出我郑元帅来,我自有处。”黄凤仙即时开了南监,取过郑元帅来。三位将官草率相见,大家告诉一番。元帅道:“这如今都陷在这里,怎么是个了日?”张狼牙道:“可恨那总兵官的妖邪术法,不知怎破。”元帅道:“哪里去寻主破头阵来?”张狼牙说道:“此一位狱官,姓黄,双名凤仙,他晓得严个破阵之法。只是他要配合唐状元,方才肯说。”元帅道:“既如上比,公私两利,有何不可?我这里主婚。”张狼牙道:“有了元帅主婚,愈加妙了。唐状元,你可拿出聘礼来。”唐状元道:“我腰里有条玉带,解下来权为聘礼。”即时间两家相见,两家结纳。元帅道:“你二人还转私衙里去,恐怕监里别有耳目。”二人应声:“是。”黄凤仙领了唐状元,归到私衙里面。此时已是三更天气,两个归到洞房:
  
  水月精神冰雪肤,连城美璧夜光珠。
  玉颜偏是书中有,国色应言世上无。
  翡翠衾深春窈窕,芙蓉褥隐绣模糊。
  何当唤起王摩诘,写作和鸣鸾凤图。
  
  到了明日早上,唐状元依旧进监。黄凤仙正然梳洗。只见总兵官了一个飞票:“仰狱官黄凤仙火速赴府毋违。”黄凤仙接了飞票,吓得魂不附体,只恐怕泄漏了昨夜的机关。这正是:为人莫作亏心事,半夜敲门心不惊。黄凤仙跑到总兵官府里,跑在丹墀里也还战战兢兢。只见总兵官说道:“恨小非君子,无毒不丈夫。你与我备办下三百担干柴,灌上些硫磺焰硝引火之物,到东门外搭起一个柴篷来,把南朝三个将官和前日那一个太监一齐捆缚了,丢在篷上烧化了他,才泄得我心中之恨。你用心前去,不可有违。”黄凤仙道:“敢不钦遵!”出了总兵官府,来到监中,把个干柴烈火的事说了一遍。一个元帅,三位将官,都吃了一惊,都说道:“事至于此,都在黄凤仙身上。”黄凤仙说道:“但有吩咐,我无不奉承。只是仓卒之间,你们众人商议一个良策。”唐状元道:“捆缚之时,都用个活扣儿,我们好一扯一个脱。”黄凤仙道:“就是个活扣儿。”人,你就当先开路。”黄凤仙道:“就是开路。”张狼牙道:“赤手空拳,走也没用。须得副鞍马,须得副披挂,须得副兵器。”唐状元道:“这些事都是一套的,只用一计较。”张狼牙道:“甚么计较?”唐状元道:“黄夫人,你见总兵官,只说我南朝人不怕死,只是不肯遗下这些披挂、鞍马、兵器在这里。若是一齐烧了,他便死心塌地。若是留下了他的,他就做个魍魉之鬼,吵得你昼夜不宁。总兵官问你怎么烧,你就说道各人的物件,摆在各人面前,省得他明日死后,又来鬼吵。”黄凤仙道:“此计大妙。”即时去见总兵,报道:“柴篷俱已齐备,请元帅钧令,取出南朝将官来,以便行事。”总兵官发下军令:“取过南朝郑太监、黄游击、张将军、唐状元一干将帅,严加捆绑,押赴东门外,不得疏虞,取罪未便。”
  
  毕竟不知押赴东门怎么结果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48回 天师擒住王莲英 女王差下长公主
 
  诗曰:
  
  西洋那识绮罗香,未拟良媒自主张。
  为爱风流高格调,最堪尘世俭梳妆。
  敢将十指夸纤巧,不把双眉斗画长。
  此日状元遭厄难,殷勤全仗硬担当。
  
  总兵官军令已出,黄凤仙把个南人不怕死的话,南人不肯遗下披挂、兵器、鞍马的话,魍魉鬼作吵的话,细细的说了一遍。总兵官大惊,说道:“喜得你来禀我,不然我一家大小不得安宁。凡事悉依你处就是。”黄凤仙大喜,心里想道:“果中我唐状元之计。”三通鼓响,黄凤仙押出南朝四员将帅,径出东门,出在东门之处柴篷左侧。张狼牙把个眼瞧一瞧,果然是四副披挂,四副兵器,四副鞍马。他忍不住心头大怒,大喝一声,把个浑身的绳索,逐寸逐分的断了。那三员将帅都寻着活扣儿,一扯一个空。各人得了各人的披挂,各人拿了各人的兵器,各人跨上各人的鞍马,一拥而来,齐奔宝船之上。
  
  却说总兵官主莲英听知道这一场凶报,咬牙切齿,怒目圆睁,骂说道:“好贱婢!你有多大的本领。焉敢卖国求荣!”即时点起精兵一枝,取出披挂,跨鞍上马,开了东门,一径赶将来,高叫道:“卖国求荣的泼贱婢哪里走?”唐状元听见有人吆喝,说道:“黄夫人,倘或有人赶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