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个明白之人,自然不用多嘱,只恐令妹不惯此事,待老夫说明与你,你今回去,将言告知令妹。”沈国清道:“我为官日久,从不曾见告御状,还望老太师指教的。”国丈道:“这一纸,乃是状词稿,只要令妹誊写。”沈国清道:“幸喜我妹善于书法。”国丈道:“又须要咬破指尖,沥血在上,他虽有重孝,且勿穿孝服。”沈国清道:“此二事也容易的。”国丈道:“又须着一身素服,勿用奢华,装成惨切之状,一肩小轿,到午朝门外伺候。黄门官奏称李沈氏花绑衔刀,然而此事可以假传,并不用花绑的。”
  沈国清点首称是。国丈又道:“主上若询问时,缓缓雍容而对,不用慌忙,切不可奉称你是他的胞兄,他是你的妹子。倘圣上不询,也不可多言答话,必须将状词连连熟诵,须防状词不准,还得背诵。这是切要机关,教令妹牢牢记住为要。”沈国清听了言道:“谨遵吩咐。”即时接过状词,从头看罢,连称:“妙,妙!老太师才雄笔劲,学贯古今,此状词果也委曲周详,情词恳挚。”说时,轻轻藏于袍袖中,国丈早已命人排开酒宴,款留一番。少顷辞别归衙,便将状稿付交妹子。将国丈之言,一一说明。这沈氏听得一汪珠泪,辞别哥哥,还至自寓内室中。
  若论沈氏,虽则为人蛮恶狠毒,然而夫妻情深,立心要与夫儿报仇,拼得一死。即晚于灯下书正状词,习诵一番,待至明天五鼓,要至午朝门外进呈不表。
  沈御史夜深回至内室,只见灯前静肃无声,尹氏夫人一见丈夫进来,起身呼道:“相公请坐。”沈御史答应坐下,问道:“夫人还未安睡么?”尹氏道:“只为等候相公,故而未睡。”沈国清道:“夫人为什么愁眉不展,面有忧色,莫非有什么不称心之事?”尹氏道:“谁人晓得妾的忧怀!”沈国清道:“是了,定然憎厌姑娘到此,故夫人心内不安,可晓得他是我同胞妹子,千朵鲜花一树开,也须念未亡人最苦,夫人,你日间冷淡他是不应该的。”尹氏听罢,叹道:“相公亏你也说此言,妾之不言,无非假作痴聋,我不埋怨于你,何故相公反倒来埋怨于妾?”沈国清道:“今日姑娘非无故而来,他是个难中人,姑夫甥儿都死于刀下。你为嫂嫂,当看我面上,多言劝慰,方见亲戚之情,何故这般冷落于他,反要埋怨下官怎的?夫人你却差了!”尹氏道:“相公,妾非冷落令妹,可笑他为人不通情理,不怨丈夫儿子冒功,反心恨着杨元帅,强要伸冤。这事是他夫儿荒谬,冒了别人功劳,希图富贵,将人伤害,自然罪该诛戮。他如是个知情达理的妇人,即应收拾夫儿尸首,闺中自守,才为妇道,亏他还老着面颜,来见相公,打算报仇,岂非丧尽良心之人?只因他是相公合母同胞妹子,妾才勉强与他交谈。相公官居御史,岂有不明此理,实不该助他报仇,倘然害了边疆杨元帅,大宋江山社稷,何人保守?奉劝相公休得为私忘公,及早回绝了他,免行此事才是。”沈御史听了笑道:“你真乃不明事理之人,杨宗保在边关,兵权独掌,瞒过圣上耳目,不知干了多少弊端。”夫人道:“相公,你知他作何弊端?”沈国清道:“圣上命他把守边关,拒敌西戎,经年累月,不能退敌,耗费兵粮,不计其数,其中作弊之处,不胜枚举。纵然我妹丈甥儿干差了事,重则革职,轻则痛打军棍,为什么没一些情面,竟将他父子双双杀害?况且既不画供,又不立案,杀人杀得如此强狠,别人哪个不忿恨,我妹痛夫念子,焉得不思报冤仇?即铁石人心上也不甘的,夫人你错怪他了。”
  不知尹氏夫人作何答话,且看下回分解。
  第四十一回 逞刁狡沈氏叩阁 暗请托孙武查库
  当时尹氏夫人听了丈夫之言,即道:“不知相公如何料理伸冤大事?”沈御史道:“下官也料理不来,故与庞太师酌议,费去四万银子,做御状一纸,待妹子于驾前哭告。但愿得上苍默佑,若天子准了状词,天大冤仇得翻雪了埃夫人,是亲必顾从来说,哪管江山倒与坍,你是一个妇人,休得多管,我自有主意。”尹氏夫人自语道:奸党弄此伎俩,众忠良虽是凶多吉少,但沈氏终属女流之辈,如何起此恶毒念头。纵然奸雄主谋,御状做得狠毒,看你弱质裙钗,怎到五凤楼前,岂不是画饼充饥,惹人笑话!沈御史见夫人自言自语,便说:“夫人休得多言,冤仇伸与不伸,日后自见,且请安睡去吧。”
  不表东边却说西,庞国丈收领沈御史四万两白金,喜色洋洋,即往见黄门官言道:“明日万岁临朝,有一妇人在午朝外叩阍呈御状,断断不可拦阻他,劳你奏明圣上,一切言语间帮衬些。”黄门官道:“国丈吩咐,定当效劳。”只因庞太师女为宠妃,把持朝纲,赫赫有名,二品上下官员,十有其七在他门下。如今他对黄门官说了一声,哪有不遵的,是以李沈氏叩阍,名为费了四万银子,而庞太师一厘一毫也不曾破费,实乃一人受惠了。
  次日五更三点,东方未明,已有文武官员齐集,天子登殿,重烟霭霭,晓雾腾腾,又是一番景象。朝罢,圣上有旨:“文武众臣,有事出班启奏,无事即此退朝。”有黄门宦俯伏启奏道:“有一妇人于午朝门外,自称李沈氏,花绑衔刀,手呈御状,俯伏哀惨,称言身负沉冤,无门伸诉,冒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