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有何使不得。”鄂氏太太笑道:
  寒来暑往,杭爱山上,鹿角脱落。
  秀凤不用别人,即说道:
  白驹食场,西塘柳中,宜养家畜。
  福寿向炉湘妃央道:“该我的了,不能说,怎么好?”湘妃笑道:“你可得了几句不曾?”幅寿道:“书、歇的两句有了,只和不上皇历上的一句。”湘妃道:“既如此,你念,我和和看。”
  福寿笑说道:
  肆筵设席,奉献酒供,
  下句再也想不出了。湘妃迟疑了一会子,笑道:“这倒是极现成的了,说‘宜招宾客’,岂不是天然作成的?”圣萃芳叫凤梅倒了两杯酒,送到炉湘妃、福寿二人前来。二人惊异道:“这却为何?”萃芳笑道:“为何倒来问我?出这令时,原说是一人说一首来着,并不曾说两人合成一首,或者全替说倒也罢了;这个断断免不得,与其行这般乱令,不如悄悄坐着好。”二人料不能免,各自吃了一杯酒。
  绵长趁此机会,已预备下了,遂说道:
  鳞潜羽翔,青海苇中,宜行畋猎。
  众人听了,击膝称赞道:“这话说得俊巧。”锦屏笑道:“这个令虽是文雅,只是未能罚得一个人,所以,我若说了出来,越发显得容易了,致使圣姑娘此令,恐自后没人用了。也罢,我也不央人代说了,且受此一杯之罚,为此令增增光采也好。”说毕,便斟上一杯酒自吃。圣萃芳点头微笑道:“原来如此,好个聪明姑娘。”
  当时,老太太见酒令将完,遂吩咐叫女唱客们来伺候。两个女教习来到阶前,凋弦理箫,众人听了丝竹之声,因是急着听曲儿,也不想法罚人,只催玉清快快说完。玉清正想时,站在地下的媳妇们堆里,叫黑帐的那一个,因搬酒时抽多了头儿,此时听得琵琶管弦之声出了神,不曾严紧,走了下气,长长的放了一声出来。旁边站的媳妇们先笑起来了。锦屏忙看福寿时,福寿正低着头笑。
  秀凤耐住笑,抬头看时,那黑帐却似没事的人,呆着脸站着,遂转过身去揉脏子。倒是点悟了玉清,遂大声说道:
  宫殿盘郁,荷花池中,青蛙长鸣。
  当时姑娘们正忍不住笑,听了这话,便哄然大笑起来了。金夫人、贲夫人等也忍不住,噗哧笑了。老太太不知所以,正追问时,女教习们进来磕了头。
  只见那两个女人,都已年过四旬,原是由他们丈夫们领来,因其男子不能入内,二人抱着乐器进来。老太太问了他们年纪,看过了曲名单子,即命先自拣一段吉祥的曲儿唱。那些孩子早扮作女孩儿妆束,管弦动处,四个便唱起个叫《万寿无疆》的曲儿来,摆着手中巾扁,四下散开,走到各席前,穿走笑舞。妙鸾见内中一个小孩儿,面庞眉目,颇似圣萃芳,正看得发呆,细细端详;湘妃眼快,早已看出,笑向琴自歇点头知会,琴自歇全然不理。福寿在旁,大笑起来,妙鸾方才知觉。
  一时,唱完一曲,老太太大悦,赏了好些东西。随后又呈上曲单子来,众人都让璞玉,璞玉接过单子来看时,多是情欲俚曲,不是在深闺中唱得的。遂寻雅正些的点了一个,那孩子一个吹箫,一个掌鼓板,两个清喉合声唱道:
  玉空无尘,银河长耿,月光映小楼。花影满庭,罗襟透寒,芳心自悠悠……
  再往下唱时,琴自歇回头看璞玉,璞玉情不自禁,忽然心中一动,溜了琴自歇一眼,琴自歇忽然脸红,忙低了头。一时,唱完了这一曲儿,众人便让圣萃芳。萃芳推让不过,点了个叫做《懒画眉》的曲儿。那媳妇丫头们,再调弦管,重清巧喉,齐唱道:
  碧云天,黄花地,西风紧,北雁南飞。晓来谁染霜林醉?
  秋江上,尽是离人泪。车儿东归,马儿西去,莫奈何,一声声长叹息。
  曲调诙谐,弦律声和,真个是凌云裂石之唱,众人直听得心怀悠悠。璞玉忽然抬头看时,只见炉湘妃已听得如醉如痴,两泉秋水,盈盈欲滴,也不知怎么,只觉一阵心酸。方欲与湘妃说话肘,只见舒二娘又来了,道:“二门上的管家们从回事房传报,说老爷昨日已到八十里头鲁城过宿,今日早晚必到家,问大爷迎不迎接去呢。”璞玉听了,忙站了起来,一面吩咐外头备马,一面向姊妹们,道声“怠慢”,到松月轩换了衣服,慌忙出去接老爷去了。
  这里老太太与众人,也不愿再听曲儿,重赏了那些孩子去了。看两边排着,六个六个共十二个姑娘丫头们,老太太心中大悦,举杯笑道:“常听见说,新出了个‘金陵十二钗’的故事,今日我家里也全了。”贲夫人等看时,除去炕上四人,姑娘丫头们,真个有十二人,遂笑着与老太太讲论那十二钗的故事。
  圣萃芳忽闻纱槅子后,有两个丫头嘁嘁喳喳的拌嘴。原来凭霄不喜炉湘妃,今日与梨香磕着瓜子,说起自己姑娘要回去的事。见湘妃听曲子要哭的光景,即笑道:“梨香姐姐你可看见了?炉姑娘又要哭了。唉!纵哭干了眼泪,与他的事又有何益?”梨香笑道:“可不是,你们那个炉姑娘如何那么爱哭,我看十日里天天都是眼泪不干的,终是为了甚么缘故?”凭霄鼻子里哼了一声笑道:“谁知道,从前在家时不这么来着。你还没听说?去年回家就病了起来,今年春天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