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上房和老太太坐着说话呢。我忽然见了,唬了一跳,身上肥胖胖的,足有大缸那么粗,脸象个大盆子,若是长起胡子来,就和咱们庙内的白脸金刚一样了。”一头说着一头笑。因璞玉也想见那个璞玉,遂忙推开了本子,同熙请跑到介寿堂后槅扇前来。忽然抬头看那祁夫人时,果然生得肥脂,叠颏连颈,圆咕啉吞的坐在那里。想起熙清方才说的话,忍不住失声笑了。熙清也在身后嗤嗤的笑个不住。璞玉越发忍不住,忙转身跑了出来,与熙清对着面,弯着腰抚掌大笑不止。幸而那祁夫人,正与老太太说着多年未能相见的话,所以没看见他们出去。不一时老太太命唤璞玉来,璞玉好容易忍住笑,方走进去跪下请了安。那祁夫人见了璞玉大喜,拉起手来问:“属甚么?几岁了?念了几年书了?”正一连问个不了时,只见从垂花门传进来说:“老爷叫璞玉出去见客人呢。”璞玉听了,忙整衣冠出来。
  原来祁府的璞玉,跟他母亲来,先入书房见了贲侯。贲侯问了他父亲好,在路走的日子等。茶毕,又说了些人情世道的话,便叫璞玉出来。二人见了,因不知谁大,便握手相揖了。
  贲侯将二人端详了一会子道:“你二人乃是同辈兄弟,不可见外,璞玉领你这哥哥去见过老太太,往你书房去待饭。”璞玉应声“是”,领着客人璞玉入介寿堂来。
  当下,内院女孩儿们要看两个璞玉相会,云集而来。但见贲璞玉因是主人,在右边让着一步走,祁璞玉在左边略进前走着。二人身段仪表,虽也相仿,然那祁璞玉气概轩昂,行动举止颇觉威武。容长脸儿,面色微红,皮肤似略粗些。再看贲璞玉时,面白如玉,举止温雅和顺,但比祁璞玉略矮,终似柔弱些。众人暗暗笑道:“眼见得显出一文一武来了。”
  祁璞玉几个箭步进前,请了老太太、金夫人安。老太太分外亲热,叫到身边笑着问话,祁璞玉高声朗朗的对答着。丫头们倒上茶来后,老太太命坐在身边椅子上吃茶。祁夫人问道:“老太太必要叫我们住几日方回去,把箱笼包裹都搬进来了,你们可把行李卸了不曾?”祁璞玉起身回道:“方才这里的伯伯也这么吩咐了,儿子想请母亲示下。”老太太道:“这又请甚么示下不示下的,这么多年了才来,一见了面就想离去是没理的事,快吩咐外头的把行李卸下来。”贲璞玉忙回道:“方才老爷吩咐,把这哥哥的行李都卸在东边小书房教谕斋里了。这会子想已整治完备了。”祁璞玉遂告辞出来,和贲璞玉至教谕斋坐下。瑶琴、宝剑等拂几案,安怀箸。贲璞玉见祁璞玉的仆从们都是些新帽缎衣的伶俐少年,心下想其家业富足并不虚传。那祁璞玉见贲璞玉锦服玉食,俊童姣蜱,心中也自羡慕。自忖:“见此子外貌,倒不曾愧负他的名字,但不知其聪敏所学如何?”欲寻个题目来试试,一时又想不出来。忽然想起他的姓来,遂笑道:“我自幼听得尊兄大名,也是前生有缘,久欲飞来此处,立谒兄长尊颜,请垂明教。今日天幸得见,真个缘分不浅,况且我二人年纪名字性情无不相同,也是一件奇事,敢问吾兄,尊姓原是百家姓上‘丁宣贲邓’的‘贲’字,如何读做臂?这事兄弟疑之日久,敢请尊兄指教。”
  贲璞玉笑道:“这一字尊兄那里不知道,只因欲知小弟所学罢了。虽然如此,既蒙兄长下问,不可不回禀。兄弟闻这字,可读做班、贲、宾三音。读‘班’者,据傅氏《释文》云:贲古班字,文章皃。读‘贲’者,《尚书记》孔安国注云:‘虎贲’兽名也,最猛,故称精兵为虎贲军。读‘宾’者,《后汉书》云:谏议大夫崔氏,居有诵训,出有旅贲。诵者读也,训者教也,‘旅贲’者训人之木铎也。又读瀵,龟之三足者名贲,食之死人。又读‘妃’,《地理志》云:东海有湘贲郡,周勃曾令其地。又读‘陆’。其读‘臂’,则愈明矣,《易经》卦名也,‘序’‘杂’二卦,合为‘贲’卦,贲者饰也。何以谓饰?因其内明而外有序,文明各得其分,故谓有饰也。《断卜》云:饰者,柔来以文刚,故通也。刚升而文柔,故往地有微缘,盖天文也。止于文明者人文也。详天之文而察时变,观人之文而化育天下也。《形卜》云:山下有火而为饰也,大臣据此以明众治,不敢绝犯也。由此观之,‘贲’字之义大矣,非可轻问者也。但愚弟所疑者,我们‘璞玉’这名字,虽说是未琢之玉,终不解其何义,虚度了这些年,今日幸遇明兄,又是同名,想是已至明了的时候了。望乞垂教,以开愚弟茅塞。”
  祁璞玉先只问了一个字,见贲璞玉旁证博引说出那么多的经史典故来,早已听得呆了,越发引出《易经》来时,已头疼起来。继而又见他问起那两个字,呆了半晌方勉强道:“玉乃出于昆仑之崖,这‘璞’字,不过是说里玉外石,不现其美的意思罢了,如何还有别的道理?”贲璞玉微笑道:“尊兄可看过《广域记》?”祁璞玉原不曾留心学问,自知不敌贲璞玉,忙转话头道:“我原不曾看过那些闲传小记,况且我们老爷自幼教我以畋猎骑射为重,所以纵巨著正典也不曾苦攻。想你我都是世代武职人家,圣上倘用我们,也只看弓马如何来取用罢了,并非从经书上试选,只务自己所事之业罢了,那里还用许多诗云子曰呢。”贲璞玉见话不投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