些诗,真真愧死人了。”德清笑道:“也太过誉了,各有其长短,且看炉贤公的叹月诗吧。”秀凤念道:
  所佩何玉一轮白,尽洒银水千里雪,
  熙清笑道:“只这一联,便亦出类拔萃了。”炉梅在熙清肩上拍了一下道:“你们别只顾给我戴高帽子了。”说得众人笑了起来,又往下看:
  恨向急逝仙女问,曷不常圆使时缺。
  德清叹道:“好,好!真正到了文章的妙处了,只是言语太颓丧了些。”琴默、秀凤等也不自禁的赞叹起来,道:“且不说别的,其所用之韵,原是极仄的,然运用的却极广,对‘何’‘尽’‘急’等字,用‘曷’字一反问,使全篇脉络都活了。”正夸赞不止时,旁边的锦屏等得不耐烦,急道:“别只管议论了,到了睡觉的时候了,我们也不会和你们那个甚么韵、甚么限的,只是走了就完了。”众人大笑起来,因夜又深了,大家方说说笑笑走出园来。
  德清一边走,一边诵其诗中的“光射清流听滉波”一句。琴默笑道:“你不必只管听,几日内准听佳音就是了。”众人都不解其意,德清知其不是正经话,也不再问。
  次日,顾氏太太真个向金夫人提议,欲为其族侄金绍聘德清之事。金夫人原也知道金绍门第家业根基都好,心中倒也愿意,只等慢慢回明贲侯、老太太点头。当下,顾氏又说要家去,遂命炉梅装点衣物,准备行装。
  那日吃过午饭,众姑娘都从介寿堂散出来。走到分路处,琴默叫炉梅道:“炉儿,你跟我来,有句话问你。”炉梅便跟着琴默往海棠院来了。当时顾氏已往逸安堂,琴默一进屋,便坐在床沿上笑道:“你跪下,我有事要审你。”炉梅不解其故,因笑道:“嗳哟,你疯了?我又不是贼,你审我甚么呢?”琴默冷笑道:“你不是贼,好个千斤小姐,好个深闺姑娘,满口胡说的甚么话,你快快实说了完事。”炉梅不解,不免心中狐疑起来,忍住笑,嘴里只是说:“我说甚么了?你只会挑剔我的疵弊罢了,你快说出来,我倒要听一听呢。”琴默笑道:“你还装不知道呢?前日行酒令时,你念的那一堆是甚么?甚么‘金莲’、甚么‘牡丹芽’,又如何‘蹴损’那些话,我全不明白。”炉梅想了半晌,才想起那日惟恐受罚,无意中念了一句《西厢记》上的话。登时飞红了脸,扑倒在琴默身上笑起来道:“我也不知是甚么上头的,只将听人家念的,顺口儿念出来的,好姐姐你告诉我,我再不敢念了。”琴默笑道:“我也不知道,只听你念的怪新奇的,所以问你。”炉梅道:“好姐姐若是丑话,可别告诉别人,从今以后我再不敢说了。”琴默见他羞得彻耳通红,又再三央求,遂不再问,拉他坐下,吩咐丫头们倒茶来,方慢慢的教道:“你说不知道,这是骗谁?你当我是甚么,你念的那是《西厢记》上递简篇起首‘新水令’后面‘驻马厅’的曲文,你不信,我念与你听。那一首是:
  不近喧哗,嫩绿池塘藏睡鸭;自然幽雅,淡黄杨柳带栖鸦。金莲蹴损牡丹芽,玉簪抓住荼蘼架。夜凉苔径滑,露珠儿湿透了凌波袜。
  这是莺莺入花园的景况,头一句时莺莺垂头而行,二句时仰起头来。三句是向前径去之状,四句是行而忽止,止而又行状,这些虽不曾说出来,在曲文中已尽烘染出来了。‘新水令’一调,我还记得。那上说道:
  晚风寒峭透窗纱,
  这句是说,出了卧房还不曾开外面的窗户。
  控金钩绣帘不挂,
  这句是说,开窗便见垂帘。
  门阑凝暮霭,
  这句是说,凭临阶上向外眺望。
  楼角敛残霞,
  这句是说,走下台阶来回首观看。
  恰对菱花,楼上晚妆罢。
  这上面四句,都是写景而又景中寓着人。这末句写了人面又寓着人外之景,此等曲的文章是再好不过的了,但其意终不免淫邪。此等书我小时也曾偷看了,才知其不是正经书。因此,我们女孩儿家还是不识字的好。男子读书而不达理,尚不如不读,何况你我呢?至于作诗写字一事,也不是我们分内之事,就是男子也非其所应做的营生。男子读书,精通其理,能够经国济民,方可为得其正道,只是此间不闻其人而已。庸人读书,反败其行,这不是书使他如此,倒是辜负了圣贤之书了,所以,竟不如从事畋猎,终其一生的好,这般倒无甚大害。至于你我原应以针黹纺织为事才是,偏又识了几个字,既识了字,寻些正书看也罢了,倘或尽着看起那不三不四的书来,以致性迁情移,那还了得?”
  这一席话,直说得炉梅哑口无言,只顾低头吃茶,心中暗暗敬服,只说:“是,是。”琴默又道:“看也罢了,又何必在众人跟前夸耀述诵,这是甚么意思?”炉梅笑道:“罢了,我知道了就是了,从今后若再说时,但凭姐姐处置。”从此炉梅再不敢小觑琴默了,这且不表。
  且说,老太太命妙鸾取出赏炉梅的东西来装点,妙鸾笑道:“炉姑娘的模样儿、聪明儿最是相当的,年纪又小,留在这里多住几年也罢了,如何就让回去呢?”老太太哼了一声,笑道:“噢,那么好了,你们看着比圣丫头怎么样?”妙鸾四周瞭了一瞭,笑道:“美貌虽强似圣姑娘,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