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。我以不诚待之,人亦以不诚应之,此一定之情理。是以明代之君,先有猜疑百姓之心,而不能视为一体,又何以得心悦诚服之效!先有畏惧蒙古之意,而不能视为一家,又何以成中外一统之规!虽当时蒙古之人,亦有入中国者,然皆闲散不足数之辈耳。若因此遂谓蒙古之人臣服于中国,则当时中国之人,亦有入蒙古者,是中国亦曾臣服于蒙古矣。至于我朝兴自东海,本非蒙古,向使明代之君果能以至诚之道,统御万方,使我朝倾心归往,则我朝入中国而代之,亦无解于篡窃之名矣。乃我朝自太祖、太宗以来,浸昌浸炽;明代自万历、天启而后,浸微浸熄。明代久已非我朝之敌,彼自失天下于流民,上天眷佑我朝为中国主。世祖君临万邦,圣祖重熙累洽,合蒙古、中国一统之盛,并东南极边番彝诸部俱归版图,是从古中国之疆域,至今日而开廓。凡属生民皆当庆幸者,尚何中外,华夷之可言哉!曾静有何辨说?据实逐一供来。钦此。
曾静供:弥天重犯山野无知,于人事无一得通,自犯罪以来,只有惶恐战栗,万死待罪而已,更有何说可以分辨?今承高厚之恩,复降谕旨语问。反复细读,字字句句皆发从古圣贤所未发,义蕴精深弘博,已到至处极处。在弥天重犯实无一言可以分疏、解免其罪,但自计当初狂举之念,处处皆从不知圣德高深,错执人言起见。因念人之五伦,虽有人合、天合之分,其实皆本天而出,根性而具,所以圣人谓之达道。惟其谓之达道,所以通古今、遍四海而不异。五伦之中,又惟君臣、父子为更大。君臣虽从义生,而以人合;父子虽从仁出,而以天合。其实君臣之伦,大过父子之亲。盖以父则对子,其尊只在子一身之上;君乃天下万物之大父大母,其尊与天配,在万物之上,故五伦以君臣为首。而所以处之者,彼此有当然各尽之道,本不相期待。在君之职以天自处,所以一切寒暑怨咨有不屑计;而为臣为民者,一身之生杀,唯君所命,不敢以私怨生怼叛之心。虽圣人说:“君使臣以礼,臣事君以忠。”两边平放,其实不相期待。臣之忠君,乃天命之自然,不是因君使臣以礼而后臣得事君以忠,所以朱子注云:“二者皆理之当然,各欲自尽而已。”玩“理之当然”四字,见得臣之忠君,原从天出,不是报答君恩。君加恩于臣,在臣固当忠君,即不加恩于臣,而臣亦当忠。诚如圣谕所示:“父虽不滋其子,子不可不顺其亲;君即不抚其民,民不可不戴其后。”盖臣之忠君,乃天命之当然,所性之自然,岂计君恩之轻重哉!试看文王遭纣之昏乱而不改小心服事之节,圣人称为至德。曾子作《大学》传,释“止至善”章,引文王作榜样,以为止善之极则,曰:“为人臣,止于敬”,而不及汤武者,正为此个缘故。今谕旨谓“抚我则后,虐我则仇”非正论,正合文王、孔、曾之旨。盖“抚我则后,虐我则仇”,乃武王将伐纣而誓师之权词。汤武之事,本非圣人之得己,但所遇之时不同,究其极而仍合于义耳。初非其所乐为,而可以为法于天下后世也。故必有汤武之至德深仁,而又遇桀纣之昏乱失德,以汤武而遇桀纣,又要看天命,验民心,方可行得。然在圣人心中,终是不满,终不免以此为惭,岂后世莽、操等所得借口乎!盖圣人处此,只为常经到此穿绝,理势不得不变,所以就时地上裁制,不得已而为古今之通义,以持续天理耳。故此一种道理,非大圣人不能用。所以圣人说个未可与权,虚悬此理于天地间,而未敢轻以许人耳。今我皇上因父子之亲则剖析分示,推出此理,兼使弥天重犯得以闻所末闻,此诚不幸中之大幸事也。
因回思我皇上子惠元元,尽六合而皆然,所以抚绥我辈赤子者,本元间于山西、湖广,而山西之民醇良,湖广民俗浇悍,几烦圣虑,叠沛皇恩,以尽抚我之道。今圣德谦光,圣教诚笃,深仁厚泽,归美圣祖。于此见湖南之民,不唯沐我皇上之深恩,当思忠顺,以事其上,即推想圣祖至德,亦无不当输诚尽分以竭其忠。况为民当身正义,处覆冒之下,既食毛而践土,君即不抚其民,民不可不仰戴其君者乎!思量到此,弥天重犯虽粉身碎骨,不足以偿万剐之罪,更有何说可以解脱!况弥天重犯既知感圣祖之深恩而持服尽哀,独不思推圣祖大德于我皇上而思忠孝顺?今明旨诘问及此,虽木石亦当动心,况弥天重犯身带血气,有不割肝泣泪者乎!所痛恨者,只为自居山谷,我皇上御极初年,大德尚未遍洽,即为奸言先入,以此递递叠闻,遂尔步步生疑。唯其有元年之流谤在心,是以后此之谣传得以入耳。而奸党造谤之大,皆与圣祖皇帝为仇为敌之事。以弥天重犯当日看得君父之伦重大,痛当身受圣祖皇帝四十余年抚绥之恩,吃紧此义,不觉透骨彻髓,只思报效于圣祖,思为圣祖皇帝之忠民义士,于义合当为圣祖皇帝舍身致死,以是妄萌悖逆之念,甘蹈赤族之诛而不辞耳。即谓惑于吕留良之悖论,在当时尚属第二、第三义。逆书虽有其说,然亦是看得君父之伦重,故以是劝岳钟琪耳。其实多为感圣祖皇帝之深恩大德起念,所以圣祖宾天,弥天重犯持服尽哀,发于至性。在当时悲思,竟有不堪对人者,每暗地流涕拭泪,在己亦不自知其何以至是。原无意于人知,以为忠孝是读书人本分事,为各人自尽之道,岂敢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