势不得不然。而不便己私者辄腾怨言,以言利之臣、苛酷之吏讥之抑亦冤矣。若自诩为催科政拙者,偏隅或蒙小惠,以博一己忠厚之名,则可相率而效尤,国何以立乎!

士夫读书,徒见古君子之议薄赋敛,未尝考其时之狗彘食人、饿莩载道,当时所取几何?举古人之十取三四以议今日,亦兢兢然议减漕、议减厘,寡识间又上书言事,相聚乞恩,若惟知朝廷应设官以卫民,不知百姓应竭力以奉公者,岂非不达时务之甚乎。上稽百世以上,旁考四海以外,未有如我大清之轻赋者。于此犹欲欠粮匿税,则可谓天地之大而犹有所憾矣。


卷十七 食货志三


国 计

当旧幕府时,国用出入一出于计吏之手,多寡不可得知,大概以岁入不足为常,诸藩亦多入不敷出。然当时太平无事,国帑所费只土木与骄奢耳,省啬而用,或改货币,或增贡纳,犹足弥补。嘉永六年以后美使劫盟,颇用意海防,自是府藏空虚年甚一年。迨幕师征长,内讧外侮纷集迭起,卒以粮匮师老不利而罢,而幕府亦随而倾覆矣。王室维新,明治二年始以一岁出入付之布告。于时国家多故,费用繁浩,出入不相偿,每岁不足米一百二十六万余石,乃作会计表询之诸藩,令各陈意见。其后废藩令下,理财之法归于一途,乃稍稍就绪。然自元年至八年例外岁出为款至巨,一日征讨费,幕府违命,官军征东及佐贺之师、台湾之役等款也,共一千二百九十四万有奇。一日废藩费,即王室维新,废藩为县,所有旧幕1日藩诸费凡一千四i9九十四万有奇。一日官工费,即铁道、电信、矿山、造币、灯台等款,凡二千八百三十四万有奇。一日改政费,自乘舆迁都、官吏出洋及其他计画家国、劝业开务等款,凡七百八十五万有奇。一日借给费,国家借给诸藩米石、并其余繁殖物品、劝助5-业等款,凡三千一百三十六万有奇。一日秩禄费,即华、士族秩禄,奉还赐给以金之款也,凡一千一百四十三万有奇。共费一亿六百八十六万有奇。不得已发纸币、募外债以充之。

当明治六年五月,大藏大辅井上馨、三等出仕涩泽荣一上书政府,论求效太速,民力疲弊之害,且言岁计不足殆一千万,而国债至一亿四千万之多。书既上,井上、涩泽相率辞职。其书略曰:国家隆替,虽日气运,亦关人事。维新以来未十年,庶职就绪,万方向化,内则振兴数百年之纪纲,外则折衷五大洲之刑政。律则兼万国之公法,议则尽四境之舆论。学别八区以导无智之民,兵置六镇以惩不逞之徒。达远则舟车并藉蒸气之力,报急则海陆同飞电线之机。其他务财、训农、通商、惠工,大而造币、制铁、灯台、铁路,小至街衢、屋舍、器用、衣服,日改月革,驳骏乎进开明之域,有驷马不及之势,如此不止,不出数年与欧洲诸国相抗应亦无惭色。凡有心国事者孰不忭舞相庆?然而臣等不免窃窃有所忧也。夫所谓开明者在民力,不在国政;在实际,不在文饰。欧米诸国之民皆崇实学,骛实事,人人以不能力食为耻。而我邦之民则异是,士惟知食祖父余禄而不究文武之科,农惟知依乡土惯习而不考蕃殖之术,工惟知寻常器械而不能习奇巧,商惟知目前锱铢而不能广贸易,是皆非不能力食者乎?其所谓才者,则欺诈百出,诬罔万变,破产亡家者比比皆是。欲驱令此辈一朝达开明之域,是犹见卵而求时夜,见弹而求鹗炙,不太亟乎!方今在官之士足未蹈欧土,目未见米政,仅阅画图、读译书且奋然兴起,欲比各国。若曾游海外亲睹其审,则益尊信崇仰之不啻。凡外国之可以资我文明者虽纤毫之微莫不求备,日英曰法日兰日普,相与目营心醉,口讲指划而不已,若惟恐其摸仿之不似者。虽然,徒取其形似而不重实际,则政事、民情互相违背,外强者中于,先笑者后眺。臣恐所望未遂而国已陷贫弱中矣。虽有善者未如之何,国其何以为国?此人人所喜而臣辈所忧也。海内晏安二百余年于兹,为上者不知教化法律为何物,惟按故据例一以武断取决。民之困于压制者已极卑屈固陋,因袭之久反以为常然。一旦外交事起,其害不可收拾。志士仁人争取竞趋,杀身为仁,卒以挽回维新中兴之业。当是时诚不得不铲革旧习,更张废政,一以勇猛果决新天下耳目。今又数年矣,譬如良医治病,病方剧则先投剧药,及其稍平则宜用温补之剂,而俟其元气之复。为天下之术犹如是,今施设政事宜步步逐序,事事竭诚,若计不出此,犹效畴昔轻佻百事躁进,此臣等之所未解也。更始之际政府以搜罗人才为务,天下人士云集麇至,政府亦姑以爵禄羁縻之。夫官多冗员必好兴作,好兴作必求急效。政府不注意民力而专力政治,百官急于趋事成功,势不能无舍实驰虚之弊,自院、省、使、寮、司至诸国、府、县,苟有小利喋喋言之,有投隙容悦、衙维新竞奇以要宠遇者,彼辈特欲贪其功、增其官以谋一时之荣耳。是以百端辐辏,万事猬集,互相抵触,政府亦不知所以措手也。且冗员多则费用广,朝廷终不能使天雨粟、地流金以济国用,则不得不征求人民。人民已疲弊矣,虽欲征求之不复可得矣。臣谓政治之要以理财为第一义,苟理财失其法,惟增租税、重赋敛,使斯民不得安息,国亦随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