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。则同与不同,二者离矣。夫明者,所以对昏。昏既灭,则明亦不立矣。是故诚者,圣人性之也。复其性者,贤人循之而不已者也。不已,则能归其源矣。此非自外得者也,能尽其性而已矣。”又曰:“问曰:‘凡人之性,犹圣人之性欤?’曰:‘桀、纣之性,犹尧、舜之性也。其所以不睹其性者,嗜欲好恶之所昏也,非性之罪也。’问曰:‘人之性犹圣人之性,嗜欲爱憎之心,何因而生也?’曰:“情者,妄也,邪也。邪与妄,则无所因矣。妄情灭性,本性清明,周流六虚,所以谓之能复其性也。’问曰:“情之所昏,性斯灭矣。何以谓之犹圣人之性也?’曰:‘水之性清澈。其浑之也,沙泥也。方其浑时,性岂遂无有耶?久而不动,沙泥自沉。清明之性,鉴于天地。非自外来也。故其浑也,性本弗失。及其复也,性亦不生。人之性,亦犹水也。’问曰:‘人之性皆善,而邪情昏焉。敢问圣人之性,复为嗜欲所浑乎?’曰:‘不复浑矣。情本邪也妄也,邪妄无因,人不能复。圣人既复其性矣,知情之为邪,邪既为明所觉矣。觉则无邪,邪何由生也。’”(皆有节文)愈言“性之于情视其品”、“情之于性视其品”,故性之品有上中下三,情之品亦有上中下三。而翱则谓,“人之所以为圣人者性也,而所以惑其性者情也”,是情与性不相应,而性善而情恶。此其大相径庭者也。然翱又谓“无性则情无所生”,“情不自情,因性而情;性不自性,因情以明”,情与性即又未尝不相应。然则愈之为说也,执于一;而翱之为说也,通乎无方矣。虽然,翱之说固有所受之者也。其言性情,即佛氏真如(本觉)无明(不觉)之变名也。无明覆真如,故曰“情既昏,性斯惑矣”,无明无自性,故曰“情不自情,因性而情”,曰“情者妄也邪也。邪与妄,则无所因矣”。真如虽为无明所覆,而其妙明本觉自在,故曰“人之性犹水也。其浑也,性本弗失。及其复也,性亦不生”。真如起用,无明自灭,无明既灭,则亦无真如之相可得,故曰“觉则明,否则惑,惑则昏”,曰“明者所以对昏,昏既灭,则明亦不立矣”。按此以寻其言,盖无一不与佛合。然而援释以入儒而不见其迹,则自翱始矣。愈曰:“今之言性者,杂佛、老而言也。”或者以为即对翱而发。然而翱之所至,愈不能知也。故言文则翱不如愈,言学则愈不如翱。翱仕至山南东道节度使,检校户部尚书。其卒也,亦谥曰文。有集十八卷。

第二十三章 柳宗元 刘禹锡
  与韩、李论性同时,而可传者则有柳宗元、刘禹锡之论天。宗元,字子厚。河东人。禹锡,字梦得。中山人。并以进士登博学宏辞科。顺宗时,王叔文得幸,引宗元及禹锡禁近,欲大用。乃叔文败,皆贬远州司马(宗元永州,禹锡朗州)。久之,禹锡召还。会昌(武宗)中,官至太子宾客,卒。而宗元稍徙柳州刺史,竟卒于柳州。宗元《天说》曰:“上而玄者,世谓之天。下而黄者,世谓之地。浑然而中处者,世渭之元气。寒而暑者,世谓之阴阳。其乌能赏功而罚祸乎?功者自功,祸者自祸。欲望其赏罚者大谬。呼而怨,欲望其哀且仁者,愈大谬。”其意大抵若此。而吾观其所为《天爵论》终之曰:“庄周言天曰自然,吾取之。”则其说盖亦本之道家。而禹锡之为说,则颇异。其《天论》曰:“世之言天者,二道焉。拘于昭昭者,则曰:‘天与人实影嚮(同响),祸必以罪降,福必以善来。穷阨而呼,必可闻。隐痛而祈,必可答。’如有物的然以宰者,故阴骘之说胜焉。泥于冥冥者,则曰:‘天与人实刺异。霆震于畜木,未尝在罪。春滋乎堇茶,未尝择善。跖、蹻焉而遂,孔、颜焉而厄。’是茫乎无有宰者,故自然之说胜焉。余曰:‘天与人交相胜耳。’其说曰:天之道在生植,其用在强弱。人之道在法制,其用在是非。阳而阜生,阴而肃杀,水火伤物,木坚金利,壮而武健,老而耗眊,气雄相君,力雄相长,天之能也。阳而艺树,阴而擎敛,防害用濡,立禁用光,斩材窾坚,液矿硎芒,义制强讦,礼分长幼,右贤尚功,建极闲邪,人之能也。人能胜乎天者,法也。法大行,则是非为公。天下之人,蹈道必赏,违之必罚。当其赏,虽三旌之贵,万钟之粟,处之,咸曰宜。何也?为善而然也。当其罚,虽族属之夷,刀锯之惨,处之,咸曰宜。何也?为恶而然也。故其人曰:天何预乃人事耶?虽告虔,报本,肆类授时之礼,曰天而已矣。福兮可以善取,祸兮可以恶召。奚预乎天耶?法小弛,则是非驳。赏不必尽善,罚不必尽恶。或贤而尊显,时以不肖参焉。或过而僇辱,时以不辜参焉。故其人曰:彼宜然而信然,理也。彼不当然而固然,岂理耶?天也。福或可以诈取,而祸或可以苟免。人道驳,故天命之说亦驳焉。法大弛,则是非易位,赏常在佞而罚常在直,议不足以制其强,刑不足以胜其非。人之能胜天之具尽丧,而名徒存。彼昧者,方挈挈然提无实之名,欲抗乎言天者,斯数穷矣。余曰:天常执其所能,以临乎下,非有预乎治乱云尔。人常执其所能,以仰乎天,非有预乎寒暑云尔。生乎治者,人道明,咸知其所自。故德与怨,不归乎天。生乎乱者,人道昧,不可知。故由人者举归乎天,非天预乎人尔。”于自然,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