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可惜也!《说苑》载梁王谓惠子曰:“愿先生言事,则直言耳,无譬也。”惠子曰:“今有人于此,而不知弹者。曰:‘弹之状何若?’应曰:‘弹之状如弹。’则谕乎?”王曰:“未谕也。”“于是更应曰:‘弹之状如弓,而以竹为弦。’则知乎?”王曰:“可知矣。”惠子曰:“大说者,固以其所知,谕其所不知,而使人知之。今王曰无譬,则不可矣。”惠子之譬,其犹庄子之寓言乎?故其言十事,要皆破时空之见,齐异同之分。如曰:“至大无外,谓之大一。至小无内,谓之小一。”又曰:“无厚,不可积也,其大千里。”又曰:“天与地卑(同比),山与泽平。”又曰:“我知天下之中央,燕之北、越之南是也。”又曰:“南方无穷而有穷。”又曰:“连环可解也。”皆所以破空之见也。盖空无局量,则大小厚薄一也;空无方位,则高下中边一也;空无分际,则远近断续一也。庄子曰:“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,而泰山为小。”非即是说乎?如曰:“日方中方睨,物方生方死。”又曰:“今日适越而昔来。”皆所以破时之见也。盖时无来去,则旦暮一也;时无久暂,则今昔一也。庄子曰:“时无止,终始无故。”(《秋水》)非即是说乎?如曰:“大同也,而与小同异,此之谓小同异。万物毕同毕异,此之谓大同异。”又曰:“泛爱万物,天地一体。”皆所以齐异同之分也。盖物无是非,则异同一也。物无彼是,则物我一也。庄子曰:“自其异者视之,肝胆楚越也。自其同者视之,万物皆一也。”(《德充符》)非即是说乎?然而庄子与惠子异者,庄子明宗以破相,惠子破相而不必明宗。夫由本以之末也顺,而由末以寻本也逆。故《庄子·天下》篇曰:“其道舛驳,其言也不中。”又曰:“由天地之道,观惠施之能,其犹一蚊一虻之劳者也。其于物也何庸。”盖深惜之也。然《庄子·齐物论》言:“彼是方生之说也。”言:“未成乎心而有是非,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。”(未成乎心而有是非,旧注误。庄子言“一受其成形,不亡以待尽”,又言“道之所以亏,爱之所以成”。有成即有亏,故以未成乎心而有是非为至,此庄子之意也)皆引施说以明己意。而及施之死,乃曰:“自夫子之死,吾无以为质矣。”则施之去周,亦只一间。观“愈贵道,几矣”之言,(见《天下》篇)可以见也。是故吾于惠子,终谓其与庄子近,而与墨子远。
  《天下》篇谓“桓团、公孙龙,辩者之徒,饰人之心,易人之意,能胜人之口,不能服人之心”。而邹衍过赵,与平原君言公孙子,亦曰:“天下之辩,有五胜三至,而辞至为下。辩者,别殊类使不相害,序异端使不相乱。抒意通指,明其所谓。使人与知焉,不务相迷也。故胜者不失其所守,不胜者得其所求。若是,故辨可为也。及至烦文以相假,饰辞以相惇,巧譬以相移,引人声使不得及其意。如此,害大道。”(见宋谢希深《公孙龙子序》)由是言之,信乎龙为辩者之囿也。然今《列子·仲尼》篇载乐正子舆讥公孙龙好怪而妄言,而公子牟乃曰:“智者之言,固非愚者之所晓。”又曰:“子不谕至言,而以为尤也。尤其在子矣。”此与《庄子·逍遥游》肩吾问连叔、接舆之词,何以异也?观其言:“善射者,能令后镞中前括,发发相及,矢矢相属。前矢造准,而无绝落。后矢之括犹衔弦,视之若一焉。”又曰:“逄蒙之弟子曰鸿超,怒其妻而怖之。引乌号之弓,綦卫之箭,射其目。矢来注眸子,而眶不睫。矢坠地,而尘不扬。”(并见《列子·仲尼》篇)可谓怪矣。然后镞中前括者,钧后于前也。矢注眸子而眶不睫者,尽矢之势也。(本龙之言)则其理何尝不至显哉!龙之所操,尤在白马、指物、坚白、名实之论。今故详之。若所云有意不心,有指不至,有物不尽,有影不移,发引千钧,轮不碾地,以及臧三耳、鸡三足之说,见于《庄》《列》者,注解甚明,可按而知也。
一 白马论
  其言曰:“‘白马非马,可乎?’曰:‘可。’曰:‘何哉?’曰:‘马者,所以命形也;白者,所以命色也。命色者,非命形也。故曰白马非马。’曰:‘有白马,不可谓无马也。不可谓无马者,非马也(同耶)?有白马为有马,白(马)之非马,何也?’曰:‘求马,黄黑马皆可致。求白马,黄黑马不可致。使白马乃马也,是所求一也。所求一者,白者不异马也。所求不异,如(同而)黄黑马有可有不可,何也?可与不可,其相非明。故黄黑马,一也。而可以应有马,而不可以应有白马。是白马之非马,审矣。’”又曰:“‘以有白马为有马,谓有白马为有黄马,可乎?’(此龙问,与前设为他人问龙者不同)曰:‘未可。’曰:‘以有马为异有黄马,是异黄马于马也。异黄马于马,是以黄马为非马。以黄马为非马,而以白马为有马。此飞者入池而棺榔异处,此天下之悖言乱辞也。’”其言大略如此。夫马之名,一也。而或以命马之全,或以命马之别。马,马之全也;白马,马之别也。使谓白马为马,则全别之差失矣。夫失全别之差可也,然以全泯别,则可;以别乱全,则不可。以别乱全,将逐于万物而不反。此龙之所大惧也。《墨子·小取》篇云:“一马,马也。二马,马也。马四足者,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