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』于是王安石复谒告,而光有是命。辛丑,司马光言:『臣蒙圣恩除枢密副使,所以屡违诏命不敢祗受者,臣先曾上疏言:不当设制置三司条例司,又尝因经筵侍坐,言散青苗钱不便。自后朝廷更遣使者三十余人,专使之散青苗钱,又疑因臣之言激怒建画之臣,使行之更力,由是闭口不敢复言。今行之才数日,中外鼎沸,皆以为不便,然后臣乃敢发言。彼言青苗法不便者,止论今日之害耳;臣所忧者,乃在十年之后,非今日也。臣窃闻先帝常出内藏库一百万缗,助天下常平仓作籴本钱,前日天下常平仓钱谷共及一千余万贯石,今无故尽散之,它日若思常平之法,复欲收聚,何时得及此数乎?臣以谓散青苗钱之害犹小,而坏常平之法,害尤大也。今陛下令薛向于江淮为贸易,以三百万缗畀之,又散青苗钱数千万缗,其余五十万、三十万者固不足数。陛下若终信条例司所言,推而行之,不肯变更,以循旧贯,十年之后,富室既尽,常平已坏,帑藏又空,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水旱,饥殍满野,加以四裔侵犯边境,羽书狎至,戎车塞路,争战不已,转饷不休。当此之时,民之羸者不转死沟壑,壮者不聚为盗贼,将何之乎?秦之陈胜、吴广、汉之赤眉、黄巾,唐之黄巢,皆穷民之所为也。大势既去,虽有智者,不能善其后矣。臣窃惟太祖、太宗躬擐甲胄,栉风沐雨,跋履山川,蒙犯矢石,以为子孙成光明盛大之业如此其美也。陛下试即取臣所进历年图观之,自周末以来,至于国初一千三百六十有二年,其间乱离板荡,则固多矣。至于中外无事、不见兵革百有余年如国朝之盛者,岂易得乎?陛下试能昭然觉悟,采纳臣言,罢制置三司,追还使者,臣虽尽纳官爵,但得为太平之民以终余年,其幸多矣!苟言不足采,陛下虽引而置诸二府,徒使天下指臣为贪荣冒宠之人,未审陛下将何所用之?』
  王安石既入见,又累奏辞位。上谕韩绛,令绛遣其子趣安石视事。壬午,安石始出视事。安石之在告也,上谕执政罢青苗法。曾公亮、陈升之欲即奉诏,赵抃独欲俟安石出,令自罢之。连日不决,上更以为疑。安石入谢,上劳问曰:『青苗法,朕诚为众论所惑。寒食假中静思,此事一无所害,极不过失陷少钱物尔,何足恤?』安石曰:『但力行之,勿令小人故意坏法,必无失陷钱物之理。豫置绸绢,行之已久,亦何尝失陷钱物?』安石既视事,持之益坚,人言不能入矣。安石之求分司也,御史王子韶、程颢、谏官李常皆称有急奏,乞登殿言不当听安石去位,意甚惧。及安石复视事,子韶等乃私相贺。先是,诏诸路提点刑狱体量觉察提举常平宫抑配人户青苗钱,并州县抑遏不散者。及王安石在告,曾公亮、陈升之等举行前诏,乃删去『毋得抑遏不散』之语。安石复视事,志气愈悍,面责公亮等曰:『为宰相当有职守,何得妄降札子?今体量抑配青苗,又辄去当日诏语!』公亮等不敢抗。癸未,上复遣李舜举趋光受命,且谕上意曰:『枢密本兵之地,自有职分,不当更引他事为辞。』光即奏:『臣若已受命,则诚如圣旨,不敢言职外事。今尚为侍从之臣,朝廷阙失,无不可言者。』遂称疾谒告。
  甲申,以韩琦论青苗奏付条例司。右正言李常言:『其尤甚者,至使善良备给纳之费,虚认贯陌,以输二分之息。』上阅常奏,曰:『常平皆经中书行遣。今人言纷纷如此,乃因执政议论不一故也。』公亮曰:『臣本以为不可。』升之曰:『臣本不欲如此。今已书奏,更不敢言。』上曰:『若以为不可,当极论之,何以书奏?既书奏,何以至今乃议论不一?』上问李常疏如何处置,安石曰:『可令分析是何州县如此。』公亮、升之皆曰:『谏管【杰按:管,官之误也。】许风闻言事,岂可分析?』公亮曰:『王安石但欲己议论胜耳。』上正色曰:『岂有此耶?』公亮曰:『此言若诬,天实临之!』安石曰:『始与升之议此法,升之以为难,臣即不强升之。既而以吕惠卿、程颢亦责,升之畏流俗,升之遂肯同签书。当时若升之不同,臣亦岂敢强升之为此奏?天下可行之事至众,但议论未合,即无强行之理。及至朝廷已推行,则非复是臣私议,乃朝廷诏令也。大臣为朝廷奉诏令,自当以身狥之。臣非好以议论胜[1],乃欲朝廷法令尊,为人所信,不为浮议妄改而已。』上乃卒令常分析。常乃王安石所引用者,既除谏官,言青苗取息非便。安石见之大怒,遂白上,使明出二分息。吕惠卿谓常曰:『君何得负介甫?我能使君终身不如人!』及安石分司,常虽言安石不当去,又言青苗不当取二分息,乞罢之。安石既出而责常曰:『君本出条例司,亦尝与青苗议,今反见攻,何以异于蒋之奇也!』
  乙酉,韩琦言:『河朔连岁丰稔,编户安复。兼臣已老病,愿罢臣河北安抚使。』从之。其实王安石怒琦言青苗事,欲以沮琦也。是时陈留亦不敢散钱,知县、大理寺丞姜潜知必不免,称疾去官。司马光谒告之六日,上复趣令入见。光言:『近臣上疏,未闻采录,独以何心,敢当高位?若臣言果是[2],乞早赐施行。若臣言果非,乞更不差使臣宣召,早收还枢密副使敕告。』庚寅,诏收还枢密副使告敕,仍旧职。
林希云:凡除两府,听其让遂止者,国朝未之有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