害,曰:「民犹水也,可以载舟,亦可以覆舟;兵犹火也,弗戢必自焚。若新法卒行,必有覆舟、自焚之祸。」帝怃然。

  韩绛主西师,庆卒乱,京西转运使令一路各会兵于州,民大骇。方平持檄不下而奏之,帝曰:「守臣不当尔邪!」命罢诸郡兵。召为宣徽北院使,留京师。王安石深沮之,以为青州。未行,帝问祖宗御戎之要,对曰:「太祖不勤远略,如灵夏、河西,皆因其酋豪,许之世袭;环州董遵诲、西山郭进、关南李汉超,皆优其禄赐,宽其文法。诸将财力丰而威令行,间谍精审,吏士用命,故能以十五万人而获百万之用。及太宗谋取燕蓟,又内徙李彝兴、冯晖,于是朝廷始旰食矣。真宗澶渊之克,与契丹盟,至今人不识兵革。三朝之事如此。近岁疆埸之臣,乃欲试天下于一掷,事成徼利,不成诒患,不可听也。」帝曰:「庆历以来,卿知之乎?元昊初臣,何以待之?」对曰:「臣时为学士,誓诏封册,皆出臣手。」帝曰:「卿时已为学士,可谓旧德矣。」

  契丹泛使萧禧来议疆事,临当辞,卧驿中不起。方平谓枢密使吴充曰:「但令主者日致馈勿问,且使边郡檄其国可也。」充启从之,禧即行。除中太一宫使。

  王安石弛铜禁,奸民日销钱为器,边关海舶不复讥钱出,钱日耗。方平极论其害,请诘安石:「举累朝之令典,一旦削除之,其意安在?」帝颇采其言,而方平求去。进使南院,判应天府。帝曰:「朕欲卿与韩绛共事,而卿论政不同;欲置卿枢密,而卿论兵复异。卿受先帝末命,讫无以副朕意乎?」遂行。

  高丽使过府,长吏当送迎,方平言:「臣班视二府,不可为陪臣屈。」诏但遣少尹。王师征安南,方平言:「举西北壮士健马,弃之炎荒,其患有不可胜言者。若师老费财,无功而还,社稷之福也。」后皆如其言。

  新法鬻河渡坊场,司农并及祠庙,宋阏伯、微子庙皆为贾区。方平言:「宋王业所基,阏伯封于商丘,以主大火;微子为始封之君,是二祠者,亦不得免乎?」帝震怒,批牍尾曰:「慢神辱国,无甚于斯!」于是天下祠庙皆得不鬻。数请老,以太子少师致仕。官制行,废宣徽使,独命领之如故。哲宗立,加太子太保。元祐六年,薨,年八十五。赠司空。遗令毋请谥,尚书右丞苏辙为请,乃谥曰文定。

  方平慷慨有气节,既告老,论事益切,至于用兵、起狱,尤反覆言之。且曰:「臣且死,见先帝地下,有以藉口矣。」平居未尝以言徇物、以色假人。守蜀日,得眉山苏洵与其二子轼、辙,深器异之。尝荐轼为谏官。轼下制狱,又抗章为请,故轼终身敬事之,叙其文,以比孔融、诸葛亮。晚,受知神宗。王安石方用事,嶷然不小屈,以是望高一时。守宋都日,富弼自亳移汝,过见之曰:「人固难知也。」方平曰:「谓王安石乎?亦岂难知者!方平顷知皇祐贡举,或称其文学,辟以考校。既入院,凡院中之事,皆欲纷更。方平恶其人,檄使出,自是未尝与语也。」弼有愧色,盖弼素亦善安石云。

  王拱辰,字君贶,开封咸平人。元名拱寿,年十九,举进士第一,仁宗赐以今名。通判怀州,入直集贤院,历盐铁判官、修起居注、知制诰。庆历元年,为翰林学士。

  契丹使刘六符尝谓贾昌朝曰:「塘泺何为者?一苇可杭,投箠可平;不然,决其堤,十万土囊,即可路矣。」仁宗以问拱辰,对曰:「兵事尚诡,彼诚有谋,不应以语我,此夸言尔。设险守国,先王不废,而祖宗所以限敌人也。」至是,又使六符来,求关南十县,斥太宗伐燕为无名,举朝莫知所答。拱辰曰:「王师征河东,契丹既通使,而寇石岭关以援贼。太宗怒,遂回军伐之,岂谓无名?」乃作报书曰:「既交石岭之锋,遂有蓟门之役。」契丹得报,遂继好如初。帝喜,谓辅臣曰:「非拱辰深练故实,殆难答也。」

  权知开封府,拜御史中丞。夏竦除枢密使,拱辰言:「竦经略西师,无功称而归。今置诸二府,何以厉世?」因对,极论之。帝未省,遽起,拱辰前引裾,乃纳其说,竦遂罢。又言:「滕宗谅在庆州,所为不度,而但降秩守虢,惧边臣则效,宜施重责。」未听,即家居,求自贬。乃徙宗谅岳州,敕拱辰赴台。入见,帝曰:「言事官第自举职,勿以朝廷未行为沮己,而轻去以沽名。自今有当言者,宜力陈毋避。」

  僧绍宗以铸佛像惑众,都人竞投金冶中,宫掖亦出赀佐之。拱辰言:「西师宿边,而财费于不急,动士心,起民怨。」诏亟禁之。苏舜钦会宾客于进奏院,王益柔醉作《傲歌》,拱辰风其僚鱼周询、刘元瑜举劾之。两人既窜废,同席者俱逐。时杜衍、范促淹为政,多所更张,拱辰之党不便。舜钦、益柔皆仲淹所荐,而舜钦,衍婿也,故因是倾之,由此为公议所薄。

  复以翰林学士权三司使。坐举富民郑旭,出知郑州,徙澶、瀛、并三州。数岁还,为学士承旨兼侍读。帝于迩英阁置《太玄经》、蓍草,顾曰:「朕每阅此。卿亦知其说乎?」拱辰具以对,且曰:「愿陛下垂意《六经》,旁采史策,此不足学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