乎?」二世曰:「为之柰何?」赵高曰:「严法而刻刑,令有罪者相坐诛,至收族,灭大臣而远骨肉;贫者富之,贱者贵之。尽除去先帝之故臣,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近之。此则阴德归陛下,害除而奸谋塞,群臣莫不被润泽,蒙厚德,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。计莫出于此。」二世然高之言,乃更为法律。于是群臣诸公子有罪,辄下高,令鞠治之。杀大臣蒙毅等,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,十公主矺死于杜,〔一〕财物入于县官,相连坐者不可胜数。
〔一〕集解史记音隐曰:「矺音贮格反。」索隐矺音宅,与「磔」同,古今字异耳。磔谓裂其支体而杀之。
公子高欲奔,恐收族,乃上书曰:「先帝无恙时,臣入则赐食,出则乘舆。御府之衣,臣得赐之;中厩之宝马,臣得赐之。臣当从死而不能,为人子不孝,为人臣不忠。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,臣请从死,愿葬郦山之足。唯上幸哀怜之。」书上,胡亥大说,召赵高而示之,曰:「此可谓急乎?」赵高曰:「人臣当忧死而不暇,何变之得谋!」胡亥可其书,赐钱十万以葬。
法令诛罚日益刻深,群臣人人自危,欲畔者众。又作阿房之宫,治直〔道〕、驰道,赋敛愈重,戍傜无已。于是楚戍卒陈胜、吴广等乃作乱,起于山东,杰俊相立,自置为侯王,叛秦,兵至鸿门而却。李斯数欲请闲谏,二世不许。而二世责问李斯曰:「吾有私议而有所闻于韩子也,曰『尧之有天下也,堂高三尺,采椽不斲,〔一〕茅茨不翦,虽逆旅之宿不勤于此矣。冬日鹿裘,夏日葛衣,粢粝之食〔二〕,藜藿之羹,饭土匦,〔三〕啜土铏,〔四〕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矣。〔五〕禹凿龙门,通大夏,疏九河,曲九防,〔六〕决渟水致之海,〔七〕而股无胈,〔八〕胫无毛,手足胼胝,面目黎黑,遂以死于外,葬于会稽,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』。然则夫所贵于有天下者,岂欲苦形劳神,身处逆旅之宿,口食监门之养,手持臣虏之作哉?此不肖人之所勉也,非贤者之所务也。彼贤人之有天下也,专用天下适己而已矣,此所贵于有天下也。夫所谓贤人者,必能安天下而治万民,今身且不能利,将恶能治天下哉!故吾愿赐志广欲,长享天下而无害,为之柰何?」李斯子由为三川守,群盗吴广等西略地,过去弗能禁。章邯以破逐广等兵,使者覆案三川相属,诮让斯居三公位,如何令盗如此。李斯恐惧,重爵禄,不知所出,乃阿二世意,欲求容,以书对曰:
〔一〕集解徐广曰:「采,一名栎。一作『柞』。」索隐采,木名,即今之栎木。
〔二〕索隐粢音资。粝音郎葛反。粢者,稷也。粝者,?粟饭也。
〔三〕集解徐广曰:「一作『溜』。」
〔四〕集解音刑。
〔五〕集解徐广曰:「觳音学。觳,一作『毂』,推也。」索隐觳音学。尔雅「觳,尽也」。言监门下人饭犹不尽此。若徐氏云「一作『毂』。毂,推也」,则字宜作「较」。邹氏音角。
〔六〕正义谓河之九曲,别为堤防。
〔七〕集解徐广曰:「致,一作『放』。」
〔八〕集解胈,肤毳皮。
夫贤主者,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责之术者也。〔一〕督责之,则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。此臣主之分定,上下之义明,则天下贤不肖莫敢不尽力竭任以徇其君矣。是故主独制于天下而无所制也。能穷乐之极矣,贤明之主也,可不察焉!
〔一〕索隐督者,察也。察其罪,责之以刑罚也。
故申子曰「有天下而不恣睢,〔一〕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」者,〔二〕无他焉,不能督责,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,若尧、禹然,故谓之「桎梏」也。夫不能修申、韩之明术,行督责之道,专以天下自适也,而徒务苦形劳神,以身徇百姓,则是黔首之役,非畜天下者也,何足贵哉!夫以人徇己,则己贵而人贱;以己徇人,则己贱而人贵。故徇人者贱,而人所徇者贵,自古及今,未有不然者也。凡古之所为尊贤者,为其贵也;而所为恶不肖者,为其贱也。而尧、禹以身徇天下者也,因随而尊之,则亦失所为尊贤之心矣,夫可谓大缪矣。谓之为「桎梏」,不亦宜乎?不能督责之过也。
〔一〕索隐上音资二反,下音呼季反。恣睢犹放纵也。谓肆情纵恣也。
〔二〕正义言有天下不能自纵恣督责,乃劳身于天下若尧、禹,即以天下为桎梏于身也。
故韩子曰:「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」者,何也?〔一〕则能罚之加焉必也。故商君之法,刑弃灰于道者。〔二〕夫弃灰,薄罪也,而被刑,重罚也。彼唯明主为能深督轻罪。夫罪轻且督深,而况有重罪乎?故民不敢犯也。是故韩子曰「布帛寻常,庸人不释〔三〕,铄金百溢,盗跖不搏」者,〔四〕非庸人之心重,寻常之利深,而盗跖之欲浅也;又不以盗跖之行,为轻百镒之重也。搏必随手刑,则盗跖不搏百镒;而罚不必行也,则庸人不释寻常。是故城高五丈,而楼季不轻犯也;〔五〕泰山之高百仞,而跛?牧其上。〔六〕夫楼季也而难五丈之限,岂跛?也而易百仞之高哉?峭堑之势异也。〔七〕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,长执重势,而独擅天下之利者,非有异道也,能独断而审督责,必深罚,故天下不敢犯也。今不务所以不犯,而事慈母之所以败子也,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