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显王之三十四年也。
其后二年,使与齐、楚之相会啮桑。东还而免相,相魏以为秦,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效之。魏王不肯听仪。秦王怒,伐取魏之曲沃、平周,复阴厚张仪益甚。张仪惭,无以归报。留魏四岁而魏襄王卒,哀王立。张仪复说哀王,哀王不听。于是张仪阴令秦伐魏。魏与秦战,败。
明年,齐又来败魏于观津。〔一〕秦复欲攻魏,先败韩申差军,斩首八万,诸侯震恐。而张仪复说魏王曰:「魏地方不至千里,卒不过三十万。地四平,诸侯四通辐凑,无名山大川之限。从郑至梁二百余里,车驰人走,不待力而至。梁南与楚境,西与韩境,北与赵境,东与齐境,卒戍四方,守亭鄣者不下十万。梁之地势,固战场也。梁南与楚而不与齐,则齐攻其东;东与齐而不与赵,则赵攻其北;不合于韩,则韩攻其西;不亲于楚,则楚攻其南:此所谓四分五裂之道也。
〔一〕集解观音贯。
「且夫诸侯之为从者,将以安社稷尊主强兵显名也。今从者一天下,约为昆弟,刑白马以盟洹水之上,〔一〕以相坚也。而亲昆弟同父母,尚有争钱财,而欲恃诈伪反复苏秦之余谋,其不可成亦明矣。
〔一〕集解洹音桓。
「大王不事秦,秦下兵攻河外,〔一〕据卷、衍、〔燕〕、酸枣,〔二〕劫卫取阳晋,〔三〕则赵不南,赵不南而梁不北,梁不北则从道绝,从道绝则大王之国欲毋危不可得也。秦折韩而攻梁,〔四〕韩怯于秦,秦韩为一,梁之亡可立而须也。此臣之所为大王患也。
〔一〕索隐河之西,即曲沃、平周之邑等。正义河外即卷、衍、燕、酸枣。
〔二〕集解卷,丘权反。衍,以善反。索隐卷县在河南。衍,地名。正义卷、衍属郑州;燕,滑州胙城县;酸枣属滑州:皆黄河南岸地。
〔三〕正义故城在曹州乘氏县西北三十七里。
〔四〕索隐战国策「折」作「挟」也。
「为大王计,莫如事秦。事秦则楚、韩必不敢动;无楚、韩之患,则大王高枕而卧,〔一〕国必无忧矣。
〔一〕正义枕,针鸩反。
「且夫秦之所欲弱者莫如楚,而能弱楚者莫如梁。楚虽有富大之名而实空虚;其卒虽多,然而轻走易北,不能坚战。悉梁之兵南面而伐楚,胜之必矣。割楚而益梁,亏楚而适秦,嫁祸安国,此善事也。大王不听臣,秦下甲士而东伐,虽欲事秦,不可得矣。
「且夫从人多奋辞而少可信,说一诸侯而成封侯,是故天下之游谈士莫不日夜搤腕瞋目切齿以言从之便,以说人主。人主贤其辩而牵其说,岂得无眩哉。
「臣闻之,积羽沈舟,群轻折轴,众口铄金,积毁销骨,故愿大王审定计议,且赐骸骨辟魏。」
哀王于是乃倍从约而因仪请成于秦。张仪归,复相秦。三岁而魏复背秦为从。秦攻魏,取曲沃。明年,魏复事秦。
秦欲伐齐,齐楚从亲,于是张仪往相楚。楚怀王闻张仪来,虚上舍而自馆之。曰:「此僻陋之国,子何以教之?」仪说楚王曰:「大王诚能听臣,闭关绝约于齐,臣请献商于之地六百里,〔一〕使秦女得为大王箕帚之妾,秦楚娶妇嫁女,长为兄弟之国。此北弱齐而西益秦也,计无便此者。」楚王大说而许之。群臣皆贺,陈轸独吊之。楚王怒曰:「寡人不兴师发兵得六百里地,群臣皆贺,子独吊,何也?」陈轸对曰:「不然,以臣观之,商于之地不可得而齐秦合,齐秦合则患必至矣。」楚王曰:「有说乎?」陈轸对曰:「夫秦之所以重楚者,以其有齐也。今闭关绝约于齐,则楚孤。秦奚贪夫孤国,而与之商于之地六百里?张仪至秦,必负王,是北绝齐交,西生患于秦也,而两国之兵必俱至。善为王计者,不若阴合而阳绝于齐,使人随张仪。苟与吾地,绝齐未晚也;不与吾地,阴合谋计也。」楚王曰:「愿陈子闭口毋复言,以待寡人得地。」乃以相印授张仪,厚赂之。于是遂闭关绝约于齐,使一将军随张仪。
〔一〕索隐刘氏云:「商即今之商州,有古商城;其西二百余里有古于城。」
张仪至秦,详失绥堕车,〔一〕不朝三月。楚王闻之,曰:「仪以寡人绝齐未甚邪?」乃使勇士至宋,借宋之符,北骂齐王。齐王大怒,折节而下秦。秦齐之交合,张仪乃朝,谓楚使者曰:「臣有奉邑六里,愿以献大王左右。」楚使者曰:「臣受令于王,以商于之地六百里,不闻六里。」还报楚王,楚王大怒,发兵而攻秦。陈轸曰:「
轸可发口言乎?攻之不如割地反以赂秦,与之并兵而攻齐,是我出地于秦,取偿于齐也,王国尚可存。」楚王不听,卒发兵而使将军屈?击秦。秦齐共攻楚,斩首八万,杀屈?,遂取丹阳、〔二〕汉中之地。〔三〕楚又复益发兵而袭秦,至蓝田,大战,楚大败,于是楚割两城以与秦平。
〔一〕正义详音羊。
〔二〕集解徐广曰:「在枝江。」
〔三〕正义今梁州也,在汉水北。
秦要楚〔一〕欲得黔中地,欲以武关外〔二〕易之。楚王曰:「
不愿易地,愿得张仪而献黔中地。」秦王欲遣之,口弗忍言。张仪乃请行。惠王曰:「彼楚王怒子之负以商于之地,是且甘心于子。」张仪曰:「秦强楚弱,臣善靳尚,尚得事楚夫人郑袖,袖所言皆从。且臣奉王之节使楚,楚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