毋让,此天开子也。」遂以客礼见之。成王厚遇重耳,重耳甚卑。成王曰:「子即反国,何以报寡人?」重耳曰:「羽毛齿角玉帛,君王所余,未知所以报。」王曰:「虽然,何以报不谷?」重耳曰:「即不得已,与君王以兵车会平原广泽,请辟王三舍。」〔二〕楚将子玉怒曰:「王遇晋公子至厚,今重耳言不孙,请杀之。」成王曰:「晋公子贤而困于外久,从者皆国器,此天所置,庸可杀乎?且言何以易之!」〔三〕居楚数月,而晋太子圉亡秦,秦怨之;闻重耳在楚,乃召之。成王曰:「楚远,更数国乃至晋。秦晋接境,秦君贤,子其勉行!」厚送重耳。
〔一〕索隐适音敌。
〔二〕集解贾逵曰:「司马法『从遯不过三舍』。三舍,九十里也。」
〔三〕索隐子玉请杀重耳,楚成王不许,言人出言不可轻易之。
重耳至秦,缪公以宗女五人妻重耳,故子圉妻与往。重耳不欲受,司空季子〔一〕曰:「其国且伐,况其故妻乎!且受以结秦亲而求入,子乃拘小礼,忘大丑乎!」遂受。缪公大欢,与重耳饮。赵衰歌黍苗诗。〔二〕缪公曰:「知子欲急反国矣。」赵衰与重耳下,再拜曰:「孤臣之仰君,如百谷之望时雨。」是时晋惠公十四年秋。惠公以九月卒,子圉立。十一月,葬惠公。十二月,晋国大夫栾、郄等闻重耳在秦,皆阴来劝重耳、赵衰等反国,为内应甚众。于是秦缪公乃发兵与重耳归晋。晋闻秦兵来,亦发兵拒之。然皆阴知公子重耳入也。唯惠公之故贵臣吕、郄之属〔三〕不欲立重耳。重耳出亡凡十九岁而得入,时年六十二矣,晋人多附焉。
〔一〕集解服虔曰:「胥臣臼季也。」
〔二〕集解韦昭曰:「诗云『芃芃黍苗,阴雨膏之』。」
〔三〕正义吕甥,郄芮也。
文公元年春,秦送重耳至河。咎犯曰:「臣从君周旋天下,过亦多矣。臣犹知之,况于君乎?请从此去矣。」重耳曰:「若反国,所不与子犯共者,河伯视之!」〔一〕乃投璧河中,以与子犯盟。是时介子推从,在船中,乃笑曰:「天实开公子,而子犯以为己功而要市于君,固足羞也。吾不忍与同位。」乃自隐渡河。秦兵围令狐,晋军于庐柳。〔二〕二月辛丑,咎犯与秦晋大夫盟于郇。〔三〕壬寅,重耳入于晋师。丙午,入于曲沃。丁未,朝于武宫,〔四〕即位为晋君,是为文公。群臣皆往。怀公圉奔高梁。戊申,使人杀怀公。
〔一〕索隐视犹见也。
〔二〕集解韦昭曰:「庐柳,晋地也。」
〔三〕集解杜预曰:「解县西北有郇城。」索隐音荀,即文王之子所封。又音环。
〔四〕集解贾逵曰:「文公之祖武公庙也。」
怀公故大臣吕省、郄芮本不附文公,文公立,恐诛,乃欲与其徒谋烧公宫,杀文公。文公不知。始尝欲杀文公宦者履鞮知其谋,欲以告文公,解前罪,求见文公。文公不见,使人让曰:「蒲城之事,女斩予袪。其后我从狄君猎,女为惠公来求杀我。惠公与女期三日至,而女一日至,何速也?女其念之。」宦者曰:「臣刀锯之余,不敢以二心事君倍主,故得罪于君。君已反国,其毋蒲、翟乎?且管仲射钩,桓公以霸。今刑余之人以事告而君不见,祸又且及矣。」于是见之,遂以吕、郄等告文公。文公欲召吕、郄,吕、郄等党多,文公恐初入国,国人卖己,乃为微行,会秦缪公于王城,〔一〕国人莫知。三月己丑,吕、郄等果反,焚公宫,不得文公。文公之卫徒与战,吕、郄等引兵欲奔,秦缪公诱吕、郄等,杀之河上,晋国复而文公得归。夏,迎夫人于秦,秦所与文公妻者卒为夫人。秦送三千人为卫,以备晋乱。
〔一〕索隐杜预云:「冯翊临晋县东有故王城,今名武乡城。」
文公修政,施惠百姓。赏从亡者及功臣,大者封邑,小者尊爵。未尽行赏,周襄王以弟带难出居郑地,来告急晋。晋初定,欲发兵,恐他乱起,是以赏从亡未至隐者介子推。推亦不言禄,禄亦不及。推曰:「献公子九人,唯君在矣。惠、怀无亲,外内弃之;天未绝晋,必将有主,主晋祀者,非君而谁?天实开之,二三子以为己力,不亦诬乎?窃人之财,犹曰是盗,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?下冒其罪,上赏其奸,上下相蒙,〔一〕难与处矣!」其母曰:「盍亦求之,以死谁怼?」推曰:「尤而效之,罪有甚焉。且出怨言,不食其禄。」母曰:「亦使知之,若何?」对曰:「言,身之文也;身欲隐,安用文之?文之,是求显也。」其母曰:「能如此乎?与女偕隐。」至死不复见。
〔一〕集解服虔曰:「蒙,欺也。」
介子推从者怜之,乃悬书宫门曰:「龙欲上天,五蛇为辅。〔一〕龙已升云,四蛇各入其宇,一蛇独怨,终不见处所。」文公出,见其书,曰:「此介子推也。吾方忧王室,未图其功。」使人召之,则亡。遂求所在,闻其入绵上山中,〔二〕于是文公环绵上山中而封之,以为介推田,〔三〕号曰介山,「以记吾过,且旌善人」。〔四〕
〔一〕索隐龙喻重耳。五蛇即五臣,狐偃、赵衰、魏武子、司空季子及子推也。旧云五臣有先轸、颠颉,今恐二人非其数。
〔二〕集解贾逵曰:「绵上,晋地。」杜预曰:「西河介休县南有地名绵上。」
〔三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