旦鱼者,不使稚子轻预。非不亲也,力不堪也。奈何万乘之主,而不择人哉?故曰:夫犬之为猛,有非则鸣吠,而不遑於夙夜。此自效之至也。昔宋人有沽酒者,酒酸而不售。何也?以有猛犬之故。夫犬知爱其主,而不能为其主虑酒酸之患者,智不足也。语曰:巧诈不如拙诚。晋惠帝为太子,和峤谏武曰:季世多伪,而太子尚信,非四海之主,忧不了陛下家事。武帝不从。後惠帝果败。

  《左传》曰:孔子叹子产曰:言以足志,文以足言。不言,谁知其志?言之无文,行而不远。晋为伯,郑人陈,非文辞不为功。慎辞也哉!《论语》曰:诵《诗》三百,授之以政,不达;使於四方,不能专对。虽多,亦奚以为?汉文帝登虎圈,美啬夫口辩,拜为上林令。张释之前曰:陛下以绛侯周勃,何如人也?上曰:长者。又问曰:东杨侯张相如,何如人也?上复曰:长者。释之曰:此两人言事,曾不能出口。岂效此啬夫喋喋、利口捷给哉?且秦以任刀笔之吏,争以亟疾苛察相高,然其弊,徒文具耳。亡恻隐之实,以故不闻其过,陵迟至於二世,天下土崩。今陛下以啬夫口辞而超迁之,臣恐天下随风而靡,争口辩,无其实。且下之化上,疾於影响,举错之眩不可不审。帝乃止。

  太史公曰:《春秋》推见至隐,《易》本隐以之显。《大雅》言王公大人,而德逮黎庶。《小雅》讥已之得失,其流及上。所言虽殊,其合德一也。相如虚辞滥说,然其要归,引之节俭,此与《诗》之讽谏何异?扬雄以为赋者,将以讽也,必推类而言,极丽靡之辞,闳侈钜衍,竞於使人不能加也,既乃归之於正,然觉者已过矣。往时武帝好神仙,相如上《大人赋》,欲以讽帝。帝反缥缥有凌阒志。由是言之,赋劝而不止,明矣!又颇类俳优,非法度所存。贤人君君子,诗赋之正也。

  《淮南子》曰:东海之鱼名蟑纾比目而行;北方有兽,名曰娄更,食更候;南方有鸟,名曰鹣,比翼而飞。夫鸟兽鱼蟑纾犹知假力,况万乘之主乎?独不知假天下之英雄俊士,与之为伍,岂不痛哉?狐卷子曰:父贤不过尧而丹朱放,兄贤不过周公而管蔡诛,臣贤不过汤武而纣伐。况君之欲治,亦须从身始,人何可恃乎?

  孔子曰:不患无位,患己不立。孔子厄於陈蔡,子路愠见曰:昔闻诸夫子:积善者,天报以福。今夫子积义怀仁久矣,奚居之穷也?子曰:由!未之识也。吾语汝:以仁者为必信耶?则伯夷叔齐为不饿首阳;汝以智者为必用耶?则王子比干不见剖心;汝以忠者为必报耶?则关龙逢不见刑;汝以谏者为必听耶?耶伍子胥不见杀。夫遇不遇者,时也;贤不肖者,才也。君子博学深谋而不遇时者众矣,何独仁哉?

  神农形悴,唐尧瘦瞿,舜黎黑,禹胼胝,伊尹负鼎而干汤,吕望鼓刀而入周,墨翟无黔突,孔子无暖席,非以贪禄位,将欲下之利,除万人之害。李斯以书对秦二世云:中子曰:有天下而不恣睢,命之曰以天下桎,若尧禹然,故谓之桎也。夫以人徇己,则己贵而人贱;以己徇人,则己贱而人贵。故徇人者贱,而所徇者贵。自古及今,未有不然。夫尧禹以身徇天下,谓之桎者,不亦宜乎?

  《论语》曰:举逸人,天下人归心焉!魏文侯受艺於子夏,敬段干木,过其庐,未尝不式。於是秦欲伐魏,或曰:魏君贤,国人称仁,上下和洽,未可图也。秦王乃止。由此得誉於诸侯。《韩子》曰:夫马似鹿,此马直千金。今有千金之马,而无一金之鹿者,何也?马为人用,而鹿不为人用。今处士不为人用,鹿类也。所以太公至齐而斩华士,孔子为司寇而诛少正卯。赵主父使李疵视中山可攻否,还报曰:可攻也。其君好见岩穴之士、布衣之人。主父曰:如子之言,是贤君也,安可攻?李疵曰:不然。上显岩穴之士,则战士殆;上尊学者,则农夫惰。农夫惰则国贫,战士殆则兵弱。兵弱於外,国贫於内,不亡何待?主父曰:善。遂灭中山。

  《汉书》曰:陈平云:吾多阴谋,道家所禁。吾世即废亡已矣,终能复起,以吾多阴祸也。其後元孙坐酎金失侯。後汉范晔论耿卧唬喝代为将,道家所忌。而耿氏累叶以功名终,将用其兵,欲以杀止杀乎?何其独能崇也?

  《易》曰:崇高莫大於富贵。又曰:圣人之大宝曰位。孙子为书谢春申君曰:鄙谚曰:厉人怜王。此不恭之言也。虽然,古无虚谚,不可不审察也。此为杀死亡之主言也。夫人主年少而矜材,无法术以知奸,则大臣主断图私,以禁诛於已也。故杀贤长而立幼弱,废正嫡而立不义,《春秋》戒之。曰:楚王子围聘於郑,未出境,闻王病,反问病,遂以冠缨绞王杀之,因自立也。齐崔杼之妻美,庄公通之。崔杼率其党而攻庄公,庄公走出,逾於外墙,射中其股,遂杀之,而立其弟。近代李兑用赵,饿主父於沙丘,百日而杀之。淖齿用齐,擢闵王之筋,悬於庙梁,宿昔而死。夫厉虽肿胞之疾,上比前代,未至绞缨射股也;下比近代,未至擢筋饿死也。夫杀死亡之主,心之忧劳、形之困苦,必甚於厉矣。由此观之,厉虽怜王,可也。

  《易》曰:备物致用。立成器之以为天下利者,莫大於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