厉出之。受指使者不知吾怒之所在,则仓惶而愈乱,愈不得于吾心,则吾之怒愈加,出愈厉。承颜而接言者亦不知吾怒之所在,以意度意,愈甚而愈吾违。故小怒则小违,大怒则大违,虽以剑挺临之,不能使之得吾心也。是故君子之使人也,量能以任之,揣力而劳之;用其长而避其缺,振其怠而提其蹶;教其所不知,而不以我之所知赍之;引其所不能,而不以我之所能尤之。诲之循循,出之申申,不震不暴,匪怒伊教。夫如是,然后惩之而不敢怼,刑之而不敢怨。诗曰:‘岂弟君子,民之父母。’如是,斯可以为民之父母矣。”

应侯止秦伐周
  秦起兵欲攻周,国人皆不与。应侯谓秦昭王曰:“臣之里公孙弗忌,弱其邻之老而谋食饮之,裒其徒谓之曰:‘彼予邻之叟也,富而啬,吾将与若往食饮之。’其徒曰:‘彼虽富而甚啬,其奚以食饮之?’曰:‘我且盗之。’其徒皆愀然。明日又欲往,其徒曰:‘子之谋鄙,盍更诸?’曰:‘我将胁而取之。’其不从者半,弗果往。他日,又曰:‘请以货先为之市,具礼召主人而酬酢之,多取物而日稽其直,且速其子弟以为常,不数岁,吾将竭其藏,何如?’其徒皆欣然从之。夫三言者其以不道取诸人均也,而有从不从焉者,避其名也。今周天下之共主也,无桀、纣之恶,无辞而攻之,谁甘受其名?臣固知国人之不与也。”

树怨
 郁离子曰:“树天下之怨者,惟其重己而轻人也。所重在此,所轻在彼,故常自处其利而遗人以不利,高其智以下人之能,而不顾夫重己轻人,人情之所同也。我欲然,彼亦欲然,求其欲弗得则争。故争之弗能,而甘心以让人者,势有所不至,力有所不足也,非夫人之本心也。势至力足而有所不为,然后为盛德之人,虽不求重于人,而天下之人莫得而轻之,是谓不求而自至。今人有悻悻自任者,矜其能以骄,有不自己出,则不问是非皆以为未当,发言盈庭,则畏之者唯唯,外之者默默焉。然后扬扬乎自以为得,而不知以其身为怨海,亦奚益哉?昔者智伯之亡也,惟其以五贤陵人也。人知笑智伯而不知检其身,使亡国败家接踵相继,亦独何哉?”

唐蒙薜荔
  唐蒙与薜荔俱生于松、朴之下,相与谋所丽。唐蒙曰:“朴,不材木也,荟而翳。松,根石髓而生茯苓,是惟百药之君,神农之雨师,食之以仙。其膏入土,是为琥珀,爰与冰玉、琅\同为重宝。其干耸壑而干霄,其枝土鳎其叶扶疏,爰有百乐弦`之音。吾舍是无以丽矣。”薜荔曰:“信美,然由仆观之,不如朴矣。夫美之所在,则人之所趋也。故山有金则凿,石有玉则b,泽有鱼则竭,薮有禽则S。今以百尺梢云之木,不生于穷崖绝谷人迹不到之地,而挺然于众觌,而又曰有茯苓焉,有琥珀焉,吾知其戕不久矣。”乃枭而附于朴,钻蛴螬之穴以入其条,缠其心而出焉。于是朴之叶不生,而柯枝条干悉属于薜荔,中虚而外皮索箨如也。岁余,齐王使匠石取其松以为雪宫之粱。唐蒙死,而薜荔与朴如故。

畏鬼
  荆人有畏鬼者,闻槁叶之落与蛇鼠之行,莫不以为鬼也。盗知之,于是宵窥其垣作鬼音,惴弗敢睨也。若是者四五,然后入其室,空其藏焉。或之曰:“鬼实取之也。”中心惑而阴然之。无何,其宅果有鬼,繇是物出于盗所,终以为鬼窃而与之,弗信其人盗也。郁离子曰:“昔者赵高之谮蒙将军也,因二世之畏而微动之。二世之心疑矣,乃遏其请以怒恬,又煽其愤以激帝。知李斯之有谏也,则揣其志而先宣之,反覆无不中。于是君臣之猜不可解,虽谓之曰‘高实为之’,弗信也。故曰‘谗不自来,因疑而来;间不自人,乘隙而入’。繇其明之先蔽也。”

赏爵
 郁离子与艾大夫偕谋盗,士有俘盗以请赏者,予之金,不愿而请爵。大夫不可,郁离子请予之。大夫曰:“爵王章也,弗可滥也。”郁离子曰:“大夫之言是也。然吾尝观于圃人矣,果实之未摘,虽其家人不敢求尝焉;及其既摘,而余则蚊蚋皆聚而咂之矣。汉曲之处女,色若朝虹,观者慕之,不敢求也;一旦于倡家,则儇子、佻夫、庸奴、贱皂之有金者,皆得而觊之。今朝迁之尊爵,大盗得之,士之有耻者弗欲仕矣,而犹有愿之者,未之思也,矧敢靳乎?北鄙之僚人以肉豢狗,而怒其子窃食其],于是室家离心。子必悔之。”

井田可复
  或问于郁离子曰:“井田可复乎?”郁离子曰:“可。”曰:“何如其可也?”曰:“以大德戡大乱则可也。夫民情久佚则思乱,乱极而后愿定。欲谋治者必国民之愿定而为之制,然后疆无梗,猾无闾。故令不疚而行。”请问之,曰:“天下之宴安也,人不尝苦辛,不知乱之无所容其身,而易于怨上。故一拂其欲,则愤激而思变,有从而倡之,乱斯作矣。是故老成之人慎纷更焉,非为苟也,畏未得其利而先睹其害也。故民犹马也,厩牧以安之,豆粟以饫之,旦而放之,莫不振鬣而奔风,牝鸣而牡应,嘶驰f突,惟意所如,不可逐而c也,及其负盐车,历羊肠,流汁l足,饥不得秣,倦不得息,逾数百千里而归,望皂枥如弗及,见圉人而沫,则虽鞭之使逸,否矣。及此而调之,其有不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