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俗多传道文帝常居明光宫听政,治天下致升平,断狱三百人,有此事不?向对曰:「皆不然。」王野客丛书二一曰:「汉有两明光宫,按三辅黄图,一明光宫属北宫,一明光宫属甘泉宫。属北宫者,正成都侯商避暑之所。属甘泉宫者,乃武帝所造,以求仙者。」晖按:元后传注,师古引黄图曰:「明光宫在城内,近桂宫也。」章怀太子亦谓桂宫,明光宫在北。而师古于武帝纪注谓武帝所起者在城内,即成都侯商避暑处。是无属甘泉与北宫之别。朱然其说。然按武帝于太初四年起明光宫,据此文文帝曾居明光宫,则在武帝前已有宫名明光者。若实无,光武不当只辩曰「不居」耳。是明光宫有二,王说可信也。至成都侯所居者何,无以定其说。盼遂案:风俗通义卷二,孝成皇帝问刘向曰:「孝文皇帝常坐明光宫听政,断狱三百人,有此事不?」对曰:「皆不然。」应劭谨案:「太宗时治理不能过中宗之世,地节元年,天下断狱四万七千余人。前世断狱,皆以万数,不三百人。」又:「文帝以后元年六月崩未央宫。在时平常听政宣室,不居明光殿。」是应说与此有异。太宗,孝文帝;中宗,孝宣帝也。颂美文帝,陈其效实。光武皇帝曰:「孝文时,不居明光宫,断狱不三人。」风俗通正失篇曰:「文帝平常听政宣室,不居明光宫。前世断狱,皆以万数,不三百人。」积善修德,美名流之,是以君子恶居下流。
  夫贲光上书于汉,汉为今世,增益功美,犹过其实,况上古帝王久远,贤人从后褒述,失实离本,独已多矣。不遭光武论,千世之后,孝文之事,载在经艺之上,人不知其增,居明光宫,断狱三人,而遂为实事也。「而」犹「则」也。



论衡校释卷第九
    问孔篇
  熊伯龙无何集谓论衡以「疾虚妄」为主,实与孔子称「思无邪」同意。论衡八十三篇中,凡称引孔、孟之言者,都四百四十余处,其宗法孔、孟甚明,以是断言问孔、刺孟二篇为后人所妄作。按后世孔、孟一尊,仲任刺问,众毁所集,熊氏此说,意欲曲护之耳。实则汉人眼中,孔、孟与诸子等,不得以宋、明人习气量汉儒也。
  世儒学者,好信师而是古,以为贤圣所言皆无非,专精讲习,不知难问。史记五帝纪索隐:「难,犹说也。」金g郑注:「问,问审然否也。」夫贤圣下笔造文,用意详审,尚未可谓尽得实,况仓卒吐言,安能皆是?不能皆是,时人不知难;或是,而意沉难见,时人不知问。案贤圣之言,上下多相违;其文,前后多相伐者,世之学者,不能知也。宋本作「不知者也」。朱校元本同。
  论者皆云:「孔门之徒,七十子之才,胜今之儒。」此言妄也。彼见孔子为师,圣人传道,必授异才,故谓之殊。夫古人之才,今人之才也,今谓之英杰,辨名记曰:「德过千人曰英。」(白虎圣人篇、尔雅序疏引。)齐策高注:「才胜万人曰英。」文子、(后汉书崔S传注。)繁露爵国篇亦云。白虎通圣人篇引别名记:「万人曰杰。」说文人部:「杰,材过万人也。」孟子公孙丑赵注、楚词大招王注、吕氏春秋孟夏纪高注并同。齐策、淮南时则训高注又谓:「才过千人为杰。」按:礼运郑注:「英,选之尤者。」月令注:「桀,能者也。」不必拘于千人万人之数。古以为圣、神,五行传郑注引孔子曰:「圣者,通也。」周礼大司徒注:「圣,通而先识也。」白虎通圣人篇曰:「圣者,通也,道也,声也,道无所不通,明无所不照,闻声知情。引礼别名记曰:「万杰曰圣。」孟子尽心下篇:「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。」故谓七十子历世希有。使当今有孔子之师,则斯世学者,宋本、朱校元本「斯」「作谓」。皆颜、闵之徒也;颜渊、闵子骞。使无孔子,则七十子之徒,今之儒生也。何以验之?以学于孔子,不能极问也。极犹穷尽也。礼记儒行:「流言不极。」郑注:「不极,不问所从出也。」圣人之言,不能尽解;说道陈义,不能辄形(敕)。吴曰:「形」当作「敕」,形近之讹。下文「周公告小材敕,大材略」,通津本作「小材形」,元本作「敕」,是也。敕、略对文。「敕」正作「敕」,经籍传写误作「敕」。说文:「敕,诫也。」方言:「敕,备也。」盖告诫详尽之意。本论又云:「晓敕而已,无为改术也。」又云:「故引丹朱以敕戒之。」义并同。后文「敕武伯而略懿子」,元刊本、通津本并误作「形」。又「孔子相示未敕悉也」,元刊本、通津本亦误作「形」。其比正同。校者莫能推类正之,亦其疏也。不能辄形(敕),宜问以发之;不能尽解,宜难以极之。皋陶陈道帝舜之前,白虎通圣人篇曰:「皋陶圣人,而能为舜陈道。」史公说:(夏本纪。)「帝舜朝,禹、伯夷、皋陶相与语帝前,皋陶述其谋。」与仲任义同。伪孔谓惟与禹言,不对帝舜,妄也。说详答佞篇注。浅略未极,禹问难之,皋陶谟:「皋陶曰:『允迪厥德,谟明弼谐。』禹曰:『俞,如何?』」浅言复深,略指复分。吴曰:谓浅略之指,因问难复分明。盖起问难此(□)说,「此」字无所指,当作「□」。盖初误为「比」,传写妄作「此」也。广雅释诂云:「诠、□,具也。」字从「言」,谓言之备具也。「□说」,犹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