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之为金,木之为木也。人善因(固)善,恶亦因(固)恶,两「因」字并为「固」字形近而误。「人善固善,恶亦固恶」,乃仲任所谓上下两品者。下文「极善极恶,非复在习,圣化贤教,不能复移」,即此人有固善固恶之义。若作「因」,则失其旨。上文:「性本自然,善恶有质。」下文:「而莫知善恶禀之异也。」是善恶之质,乃禀受不同,故人性有固善固恶。初禀天然之姿,受纯壹之质,故生而兆见,善恶可察。无分于善恶,可推移者,谓中人也,不善不恶,须教成者也。故孔子曰:「中人以上,可以语上也;中人以下,不可以语上也。」论语雍也篇。告子之以决水喻者,徒谓中人,不指极善极恶也。孔子曰:「性相近也,习相远也。」论语阳货篇。夫中人之性,在所习焉,习善而为善,习恶而为恶也。至于极善极恶,非复在习,故孔子曰:「惟上智与下愚不移。」论语阳货篇。性有善不善,圣化贤教,不能复移易也。孔子,道德之祖,诸子之中最卓者也,说文:「卓,高也。」而曰「上智下愚不移」,故知告子之言,未得实也。
  夫告子之言,亦有缘也。诗曰:「彼姝之子,何以与之。」亦见率性篇,上「之」字,作「者」。其传曰:「譬犹练丝,染之蓝则青,染之朱则赤。」已注率性篇。夫决水使之东西,犹染丝令之青赤也。丹朱、商均已染于唐、虞之化矣,然而丹朱傲而商均虐者,至恶之质,不受蓝朱变也。
  孙卿有反孟子,作性恶之篇,汉避宣帝讳,改「荀」为「孙」,名况,时人尊号曰「卿」。以为「人性恶,其善者,伪也」。见荀子性恶篇。性恶者,以为人生皆得恶性也;伪者,长大之后,勉使为善也。荀子正名篇:「虑积焉,能习焉,而后成,谓之伪。」此义正合。杨注以「伪」为「矫」,失之甚也。
  若孙卿之言,人幼小无有善也。「小」下疑有「之时」二字。上文「若孟子之言,人幼小之时,无有不善也」,与此文法一律。〔后〕稷为儿,刘先生曰:意林、御览八二三引「稷」上有「后」字。今据增。以种树为戏;种,殖。树,莳也。史记周纪:「弃为儿时,其游戏好种树麻菽,及长,遂好耕农。」孔子能行,以俎豆为弄。史记孔子世家:「孔子为儿嬉戏,常陈俎豆,设礼容。」石生而坚,兰生而香。〔生〕禀善气,长大就成,孙曰:「禀」上脱「生」字。「长大」之义,即承「生」字言之。意林引有「生」字。当据补。朱、吴说同。故种树之戏,为唐司马;注见吉验篇。俎豆之弄,为周圣师。禀兰石之性,故有坚香之验。夫孙卿之言,未为得实。
  然而性恶之言,〔亦〕有缘也。孙曰:「有」上当有「亦」字。上云「孟子之言情性,未为实也。然而性善之论,亦有所缘。」又云:「故知告子之言,未得实也。夫告子之言,亦有缘也。」并有「亦」字。一岁婴儿,无推让之心,见食,号欲食之;睹好,啼欲玩之。长大之后,禁情割欲,勉厉为善矣。刘子政非之曰:「如此,则天无气也。阴阳善恶不相当,则人之为善,安从生?」未知何出。义亦不明。
  陆贾曰:「天地生人也,以礼义之性。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,顺之谓道。」严可均铁桥漫稿五:「今新语十二篇无此文。论衡但云陆贾,不云新语,或当在汉志之二十三篇中。」晖案:案书篇:「新语皆言君臣政治得失。」是新语乃政务之书,今存见者正如是。此引,则论性命,故不在其中。
  夫陆贾知人礼义为性,人亦能察己所以受命。以上下文例求之,此二句,乃复述引语,揭明其义。下「性善者不待察而自善」云云,则抒己见。是此文当作「夫陆贾之言,谓人礼义为性」,与下文「若仲舒之言,谓孟子见其阳,孙卿见其阴也」;「夫子政之言,谓性在身而不发,情接于物」,文同一律。盖「之」以声误为「知」,校者则妄删「言谓」二字,遂使此文无复述引语之句,而与前后文例不符矣。性善者,不待察而自善,性恶者,虽能察之,犹背礼畔义。「畔」、「叛」字通。义挹于善,义不明。不能为也。盼遂案:次「义」字涉上文而衍。「挹于善不能为」,即下「性恶不为,何益于善」之意,加「义」字则不通。故贪者能言廉,乱者能言治。盗跖非人之窃也,庄F刺人之滥也,非,亦刺也,读作「诽」。明能察己,口能论贤,性恶不为,何益于善?陆贾之言,未能得实。陆贾所云,只为知善,不足明性善。性善、知善自异。方苞原人上明性善之说,举元凶劭、柳璨临刑时语以证之。不知人智类能明善恶之分,故性恶之口,时出善言。其义早为陆生所发,亦早为仲任所破。
  董仲舒览孙、孟之书,作情性之说曰:「天之大经,一阴一阳;人之大经,一情一性。性生于阳,情生于阴。孝经援神契:「性生于阳以理执,情生于阴以系念。」(御览八八一。)说文:「情,人之阴气,有欲者;性,人之阳气,性善者也。」白虎通情性篇:「性者阳之施,情者阴之化。人禀阴阳气而生,故内怀五性六情。」并与董氏义同。阴气鄙,阳气仁。文选东京赋注引广雅曰:「鄙,固陋不惠。」盐铁论针石篇:「争而不让,则入于鄙。」师古曰:「鄙,谓不通。」非也。钩命决曰:「情生于阴,欲以时念也。性生于